来者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绸布半掩面,只留下漆黑的双眸和一对剑眉在麦朵朵的视野里。
刹那间,麦朵朵脑海里飞过无数种可能:他会把我拐回家做媳妇儿;他这是要杀了我;他是来劫财顺便劫色的……
然而就在四目相撞的瞬间,麦朵朵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而来人瞳孔中倒映着惊恐万分的麦朵朵。
不知何故,黑衣人竟然呆住了,他就那样抱着麦朵朵,无端由地痴看了好一阵。
直到刘浪在楼下大呼“素月”时,黑衣人这才缓过神,猛然松了手,接着飞身跳离了麦朵朵的房间。
惊魂未定的麦朵朵扶着桌子坐下,等气好不容易缓上来了,才终于大喊刘浪的名字。
赶着上楼的胖子摇得楼梯吱吱响,可这次麦朵朵一点也不怕房子塌掉,她还怕刘浪跑慢了,万一那个黑衣人回心转意又要倒回来杀自己,那可真是糟糕……
见到屋里这样古怪,刘浪先弯着腰把素月抱起来放在麦朵朵床上,又转脸准备安慰麦朵朵,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刘浪身后的麦朵朵忽然抱紧他的粗壮手臂就开始哭。
那哭声并不大,却颤乱了刘浪的小心肝。
豆娘派翠翠上楼找刘浪去烧火,可是翠翠一来就傻眼,瞧那阵势还以为素月是死了。
搞不清楚状况的小丫头连忙下去叫来了豆娘,豆娘仔细追问才知道原来刚才来了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消息传到前院,夜莺速速赶来,盘查了一下,却又发现除了素月被打晕之外,二人并无损失。
“难不成是好=色之徒?”翠翠大着胆子猜测,可是夜莺、豆娘甚至是刘浪都摇了摇头。
麦朵朵早已从崩溃中恢复,见他们这样肯定,不免猜疑。
夜莺只淡淡嘱咐众人照看好素月,接着便叫上一并翠翠走了。
有夜莺在时,麦朵朵不大敢发问,如今她离开,麦朵朵喜不自胜,急急拖着豆娘,“为什么你们那么肯定那人不是来劫色的?”
豆娘也不避讳,“也就你们后来的不知道了。早年间,坊里频频遭窃,夜莺觉着不妥,便去问瞎婆寻了一种奇物。听说是用一种树烧成灰,再混了什么东西而制成的,沿着沁梨坊后院四周围撒上一圈,便可以起效。”
麦朵朵还是听得糊里糊涂,“起什么效果?”
“若是外人有歹心,那是进不了后院的,即便一开始进来了,很快也会寻不着方向,亦或是突然昏迷。”
豆娘说得神乎其神,麦朵朵睁圆了眼睛,只觉得神奇无比。然而想到方才那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她心里又盘上了疑团。
“可是刚才闯进来的黑衣人明明就没有遇上障碍啊?!”
豆娘将窗户合上,慢慢道,“所以才说,那人并非一般的歹人。这护宅之物也不尽然能防御万事万物,如果来者身上带有某种东西,那便可自由出入。”
也是,世上怎么可能有牢不可破的东西。麦朵朵一边思虑着这无形的防护所存在的漏洞,一边猜想那破解之物究竟是什么。
正要发问,刘浪却摇摇手,“嘘,我悄悄告诉你。”
豆娘也讳莫如深地点点头,示意刘浪悄声说。
麦朵朵把耳朵伸过去,只听见刘浪说了两个字——龟血。
原来这龟血就是破解镇宅之术的漏洞?龟血这东西,说难得也难得,说容易也容易,只是一般人不知道它有这么强的功能。看来众人的猜测没错,这黑衣人的来历果真不一般。
*
城郊的老旧客栈里,一名戴着斗笠的女子站在二楼走廊上,眺望建康城方向。
适时,一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旁。来人并无说话的意思,只将一袋金银珠宝放在了女子脚边。
“怎么?区区一个弱女子你都带不回来?!”女子的声音里透着强烈的讽刺之意。
黑衣人不作答,转身要走,女子却微微抬一抬手指食指,黑衣人便顿觉五脏六腑剧痛不安,背对着女子,一条腿跪倒在地。
“不要和我作对,不要对我隐瞒,这是你承诺过的,你可是忘记了?”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有着操控旁人生死的生杀大权,不禁令人胆寒。
黑衣人吐了一口黑血,缓缓道,“我只信珞遥,不信你。”
“还要怎样与你细说你才肯相信我就是珞遥!”女子忽然间雷霆大怒,猛然甩过头看向跪倒在地的男子。
那个曾经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现在却不肯相信她口中的任何一个字。而夺走她面容和身躯的人,正是如今建康城中几乎人人皆知的云央!
黑衣人没有作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麦朵朵那惊恐的眼神,那样澄澈的目光,那样空灵的气息,那才是他记忆中的陈珞遥。
“往昔之事,是我之错,是我太过执迷不悟,是我未能听你一言,非要修炼聚神之术……可我终究不过是想护住我的族人……”女子的语气异常悲怆,其中更藏着对深仇大恨无力反击的无奈。
“我可以相信你是珞遥。”黑衣人用衣袖擦去嘴角的残血,“但你不能残害一个无辜人的性命。”
“云哥,如果她不死,我就夺不回属于我的一切了!”女子提高音量,紧接着一声哼笑,“我如今明了,你不过是爱上那张脸,而并非是我。无论那脸属谁,你都会心属于她。呵呵,你易博云不过也只是一个寻常男人。”
那名唤易博云的黑衣人扶着墙重新慢慢站起,决绝地要离开她身边。
女子冷笑,“既然如此,你我从此便恩断义绝。至于你身上的赤蛛蛊——”
眨眼功夫,女子闪到了易博云面前,猛然咬破自己的嘴唇,狠狠撩飞纱帽,然后踮脚亲吻了高大的男子。
“你自珍重。”
言尽,拂袖而去。
易博云抿嘴吞下了嘴角那滚烫的女子的血,心中空落一片。
她的性子依旧如从前泼辣,目光也如从前般灼热犀利。她看得那样清楚明白,他就是这样浅薄的男人,无法舍弃那张貌若天仙的脸,无法爱上陈珞遥的灵魂如今所居住的那个平凡躯壳。
该如何爱你,才是最正确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