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是你自己的房间!别像个女鬼一样在我门口瞎晃!”麦朵朵猫腰绕过刘浪的胖腰,跑去狠狠把门给关上。
我注定就是一个没有幸福的人吧。麦朵朵抬手掩面,那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她指缝中扑落。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联系自己的亲人,没有值得信赖的朋友,没有可以依靠的男人。
“喏,帕子。”刘浪悄然无声地从后侧递给麦朵朵一块帕子,本来伤心至极的麦朵朵看着刘浪那胖乎乎的手,心里忽然就踏实得很,有些好奇刘浪是怎么做到轻手轻脚走过来的麦朵朵扭头一看,却发现刘浪根本不需要走动,一个转身就能从窗边够着门边。
“擦擦,鼻涕。”刘浪一只手抬了抬丝帕,示意麦朵朵接过去用,另一只手指着麦朵朵一脸的泪痕。
谢谢你。
麦朵朵把那句由衷的谢谢埋在心底。除了谢谢刘浪这块帕子,她好像有许多事情都要谢谢他。谢谢他在一开始就为了保护自己而阻拦素月丫头,谢谢他在郁苏月要发火骂自己的时候带着自己离开了“爆炸”现场,谢谢他在别人都否定自己的时候肯定自己,谢谢他——莫名其妙地给了自己一个崭新的名字,同时,也是一个崭新的身份。
即便如今身不由己,麦朵朵也不愿放弃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久待,不过为今之计是先要摸清楚大致情况。麦朵朵克制自己将情绪关在脑洞中的小黑屋里,她要冷静下来,恢复理智。
“胖子。”擦干泪的麦朵朵终于觉得站着累,便搬着圆凳坐下,“你为什么也会在这种地方?”
那**二字,麦朵朵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听到或提及,因为那感觉像是拿墨汁往自己身上泼。“我是绿鹂姨娘捡回来的。”刘浪面无表情地回答。
原来也是无父无母的孩子。难怪一开始就觉得亲切,原是因为有种惺惺相惜的缘分。
麦朵朵打量着刘浪,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被丢弃的。可是对于被抛弃的人而言,这件事本身就是莫大的伤害,其背后的原因无需探究,因为即便追踪到了答案,那也毫无意义——被抛弃的命运已然注定,无法更改。
“你就一直在沁梨坊长大呀?”
本来看着丝帕精致唯美,实在不忍心将自己稠黏的鼻涕弄上去,可是憋半天实在难受,便狠狠挤了出来。好在刘浪并没有做鬼脸,麦朵朵霎时就对他印象更好了些。
“是啊,这是我家。”刘浪用那胖胖的手指再次指了指地板。
麦朵朵的大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一圈之后,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胖子你看,既然我们俩这么合得来,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麦朵朵以前一直都是一条筋的人,绝对是社会上最容易被骗的类型,可是她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机智了。
刘浪听见那个关键词就拍掌,“好,玩游戏好。”
如雷贯耳的掌声惊得麦朵朵堵住耳朵,刘浪看她好像很怕,便赶紧放下手来。
“那我们玩一个‘我问你答’的游戏怎么样?”
“你问问题,我来回答吗?”刘浪双眼都放出异样的光线了。
“你真聪明!”麦朵朵发自内心地肯定了刘浪的智商,也肯定了自己对刘浪智商的判断——五岁左右,绝对不超过七岁。现在那些小学一年级的娃儿们一个能折换出两个刘浪。
“那我开始问咯?你知道耿恺行是谁吗?”麦朵朵睁大眼睛期待着刘浪的答案。
“耿将军?”
耿恺行是……将军?麦朵朵真是听见大新闻了。这就难怪他会有那块纯金令牌,也难怪他手上有那么多厚茧和伤疤。
等等……如果他是将军,那——令牌这种东西可以随便当的么?
麦朵朵十分确信那晚自己半昏半醒的状态下,听到的正是耿恺行和郁苏月的对话,于是便问,“这个耿将军跟苏月是什么关系啊?”
“苏月姐本是跟夜莺姨娘闹着说要随耿将军去从军的。后来夜莺姨娘同意了,可是苏月姐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着耿将军一起走。等了一段时间,苏月姐又说要走,后来就走了,昨儿夜里才跟你一起回来。”
“开门开门!”门外,素月丫头吵得厉害,刘浪把自己坐在地板上的屁股挪了挪,然后给素月开了门。
此时,素月丫头左手提着麦朵朵的木质兔笼,又手提着一个雕花食盒进屋来,看刘浪又一屁股坐在地上,鄙夷地横了他一眼,“你脏死了!”
憨胖子只顾笑,不答话。
素月不理他,把食盒放在了桌上,挑眉看了麦朵朵一眼,眼神里竟有些同情的光芒,“苏月姐姐让我拿给你的,你都两天没吃饭了吧。”
两天?我连着昏迷了两天?印象里被耿恺行那个贱人打晕明明是昨晚的事啊?还有一天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昨天夜里才跟苏月一起回来的吗?”麦朵朵闻着饭菜,方才的火气全消了,如今只有口水溢了满嘴。
“不是啊,你许是前晚就晕了。那时我在宅里等苏月姐姐回来,结果醒来就在姐姐房间的小床上发现了你。至于昨天嘛,我一直都用忘忧散迷着你的,苏月姐姐说怕你醒了要逃。”
“敢情昨天是晕了整整一天啊?你们也不怕饿死我么?”
这会儿,麦朵朵的嘴巴是真的忙,一面要吃饭,一面要说话。
“你这不也没死么。”素月丫头也是个小刁嘴,一点也不输麦朵朵。
“嘿嘿。”倒是本来像只大笨熊一样坐在地板上半晌不出声的刘浪忽然笑了笑,引得麦朵朵和素月都去看他。
“你们俩真像。”
麦朵朵和素月齐声问,“哪像?”
“嘿嘿,哪都像。”
“素月!你赶紧下楼来!”绿鹂尖利的嗓音又在楼下响起。
“干嘛呀!”素月先说小心翼翼地将一直拎在手上舍不得放的兔笼搁在麦朵朵脚边,然后快速说了句,“兔子我喂过菜叶了,它可喜欢呢”,然后一溜烟儿噔噔噔地跑到走廊上,俯着身子跟绿鹂对话。
“你下楼来拿这个去给新来的那个,方才一个小厮送来的。”
“喔!”
不一会儿,素月就拿着一个木匣子回来了。
“喏,说是给你的。”
麦朵朵在这个世界里就是无父无母的孤身一人,唯独有可能知道自己身在沁梨坊的,除了这当中的人,就只剩下耿恺行了。
骗子,大骗子。麦朵朵看着木匣子,心里一遍遍咒骂着。
看麦朵朵端着碗筷不动,素月便大着胆子把手放上去,好像要悄悄打开木匣子。麦朵朵却点点头,让她随心去做。
“里边有啥?”憨胖子也很好奇。
只见素月拿出了一封信,接着再是一个簪子。
那是前天晚上,麦朵朵和耿恺行参加龙头节灯会的时候买的那支簪子。
“素月,你替我看。”麦朵朵继续活动起碗筷,夹着桌上的菜一口口往嘴里送,此间她语气平淡地支使着素月做事。
素月丫头倒是不计较什么,看麦朵朵这么信任自己,便大大方方地用簪子拆了信。
看完信,素月丫头抬起头看了看刘浪,再看着麦朵朵。
“信上说什么了。”麦朵朵只顾夹菜扒饭,也不看素月脸上有什么表情。
“恺行哥哥说,让你不要怪他,他暂托苏月姐姐照顾你,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再来见你。你可以在沁梨坊养心,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附近联系得上的亲人……云央姐姐,你也没有亲人么?”
看素月这么问,麦朵朵便知道这沁梨坊中看着格格不入的人,可能都是孤儿出身。
“嗯。”麦朵朵仍然埋头吃饭,也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姐姐,这簪子好美,能送我么?”素月看麦朵朵对信和这木匣中的东西都毫无兴趣,便大着胆子开口问上一问,怎料麦朵朵却忽然扔了碗筷,一把夺去了那簪子。
“下次见着好的再买来送你,这个,不行。”说完,麦朵朵便将簪子死死攥紧在手里,就像她刚得到它的时候那样。
“你凭什么?!”门口忽地晃出一个人影,屋里三人扭头一看,便见到那一袭熟悉的玫红。
“什么凭什么。”麦朵朵早没了先前的狂躁,她冷静地坐着不动,侧对着郁苏月,漫无表情。
郁苏月什么都没说,三步跨做两步,冲到麦朵朵身边,一把抽出她攥在手心里的发簪,再猛地一甩,那簪便沉沉落入湖中。
“苏月姐姐……”
跟了苏月那么多年的素月并不常见她发这样大的火,憨胖子刘浪也是。他俩见过郁苏月最后一次陷入这种状态时,还是在夜莺不许郁苏月追随耿恺行而去那时,隔着都有大半年光阴了。而如今麦朵朵来了,郁苏月一天之内却发了两次火,每一次都把刘浪吓得要抬手捂住胸口。
“你特么是有病么?!”麦朵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站起来就扬手要打郁苏月的后脑勺,好在胖子手快,一把卡住她飞到半空中的手。
“你凭什么……”慢慢悠悠转过身的郁苏月,垂着满脸的泪,看得刘浪和素月丫头猛吸一口气,而麦朵朵手上的力气也一下化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