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处在深宫,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这些命妇偶尔会进宫和她说说外面发生的新鲜事。
这一说就说到二月十五那天去护国寺上香的事了,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妇人笑着夸道:“太后娘娘真是好福气,连小孙子都那么孝顺!”
这话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谁,周太后见在场所有人都笑着附和,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哀家这些天没听说啊?”
命妇们一听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纷纷低头,喝茶的喝茶,整理衣襟的整理衣襟,全都避而不答。
周太后就更加疑惑了,看向提起话头的那位老夫人,点名道:“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不要欺骗哀家。”
那位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十五那天逸王嫡子去护国寺为太后娘娘祈福了,且被慧圆大师盛赞秉性正直、纯良孝顺,这件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
“你是说阿渊?”周太后见对方点头,方笑道:“那孩子的确是个有心的,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众人一下子更加沉默了,那被点名的老妇人真是后悔自己提起了话头,在周太后的注视下,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是道听途说,当时并不在场,太后娘娘派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人家毕竟是亲生母子,有些话通过她们这些外人说出来,难免显得别有用心,还是谨慎些为好。
这么一说,周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半辈子的交情她如何不了解这些人,也不为难她们,她挥挥手:“哀家有些累了,诸位且回吧。”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告辞,迫不及待地离去,仿佛生怕被抓住一样。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周太后对身边的嬷嬷递了个眼色,直接派人去护国寺问,多问几个总能把真相问出来。
不过两个时辰,周太后就知道了那天的一切。
她气得猛拍桌子:“混账东西,为了一个侧室闹出如此丑闻,真是太糊涂了!”
嬷嬷赶紧上前劝她不要伤了身体,拣高兴的事安慰:“渊公子可真是有心,只是听您说了两句不舒服,就能想到去为您祈福,且被慧圆大师如此夸赞,有这样孝顺的孙儿您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儿子不成器,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孙子,说来都是崔氏的功劳,哀家真后悔当初把宁氏给了逸王啊!”
嬷嬷轻轻为她顺气,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
已过世的崔王妃到底出身武将世家,性子直也不喜欢斗心眼,逸王专宠侧妃她本就看不过眼,更不愿殷勤小意地讨好太后,性子洒脱随遇而安,是这世间难得看得开的女子,只是命不好,早早得病去了。
想到这,她无声地叹口气,心道那渊公子也是可怜人,若有个强壮身子早晚会苦尽甘来,如今这种情况谁知那逸王府日后会落入谁的手中。
晚上永平帝携陈皇后来与周太后一道用膳,周太后还未从伤心懊悔中平静下来,于是又拉着长子和长媳把小儿子痛骂一番,最后握着陈皇后的手说:“皇后啊,看来逸王府没个女主人的确不成体统,你身为逸王的长嫂还要多替他操心才是啊!”
陈皇后早两天就听说了那件事,只是碍于周太后的心情,才一直瞒着没说,没想到她到底知道了。与永平帝对视一眼,她答应道:“母后放心,逸王的事媳妇怎会不放在心上,不过逸王府的事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怕是很难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即便是正妃。”
说到这,周太后隐隐开始头痛,是啊,前面有崔王妃病死的前车之鉴,哪家的好女儿会愿意嫁给一个年龄大又专宠侧妃的人?
“这事绝对不能放任,而且一般年纪轻未出阁的女子恐怕压不住宁氏母子几个,逸王如今是鬼迷心窍了,连哀家与皇帝的话都不放在心上,皇后你只管放开手做,不拘是和离的、守寡的只要身家清白,身份年龄与逸王相匹配,皆可纳入逸王妃候选之列。”
陈皇后狠狠吃了一惊,赶紧去看永平帝,见他表情镇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便也放下心来,从来都是长嫂难做,何况又是皇家的媳妇,若哪点做得不对恐怕丈夫和婆婆都会怨她。
好在周太后和永平帝都很信任她,而逸王显然因为宁氏触到了二人的逆鳞,她只要秉公处理问心无愧即可。
于是,她面不改色道:“是,母后。媳妇近日就召京中符合条件的女子入宫,有觉得不错的就带来给母后参详。”
周太后的心绪这才平和了一些,又说起赵渊来:“他住在宫中那几天一直阴雨连绵的,哀家身子不爽利也正常,没想到只是随口说了两句,那孩子就放在心上了,真是难为他了,被亲生父亲逼到这种地步,却从来也没在哀家面前说声委屈。”
永平帝同时忆起赵渊在他面前痛哭失声的样子,也感到心疼,可他们到底代替不了他的父母,就当是对他的磨练吧,希望日后他能因为这些经历而别有成就。
一个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侄子,应该有怎样的成就,又是否能如他所愿,永平帝没有深思,也无法预知将来会发生的事,不知道那时的情形他若看到,是否还笑得出来?
原本为逸王选妃之事要等到四月底永平帝寿辰过后才开始的,如今因为赵烜在护国寺的举动而提前了两个月,陆续有大龄贵女入宫的消息传出来,传到了逸王府,也传到了白云山庄,众人心思各异,有端坐钓鱼台看好戏的,如赵渊楚青等,有心急如焚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的,如赵滟姐弟几个。
早在十五那天赵濂得到这个消息,等逸王带着三个弟弟妹妹离开之后,他就赶紧告诉了宁氏,宁氏着急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起来就和赵濂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