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看出来，这孩子的衣服之前还是很干净的，这会儿却布满泥水。
他紧张地缩在墙角，讷讷地不说话。
这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眼睛又圆又黑很像夏日水灵的葡萄，小脸白白净净不像是吃过苦的样子，他家大人怎么会让他和乞丐抢吃的？
楚青拍拍他的肩膀：“你有哮喘不能到处乱跑，更不要与人发生冲突，你家大人没有告诉过你吗？”
小孩怯怯地瞅了楚青一眼，突然开口问：“你是大夫吗？”
楚青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是的，我是大夫。”
小孩眼中飞快划过一道亮光，他激动地说：“那你能不能救救我娘，我……我会报答你的！”
楚青听到这豁然明白了过来，她问：“你娘在哪儿，她生病了？”
小孩闻言一脸防备地审视着赵渊和四个黑衣侍卫，抿了抿唇，又摇摇头：“不……不用了，我，我走了！”
说完，从楚青侧边的空子钻出去，拔腿就跑。
“喂，你跑什么呀？”楚青气急，追了两步突然想到赵渊还在，不得不停下来，为难地回头看他：“主子……”
大概是职业使然，楚青无法看着病人不经治疗就到处乱跑，这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那孩子小小年纪本身就有哮喘，又有个生病的娘，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不要说治病了。
现在天气还冷，弄不好两条命就没了。
赵渊对上她的目光，犹豫过后对沈冰点点头，后者一纵身便不见了。
楚青满脸欣喜，就听赵渊道：“等着吧，看沈冰回来怎么说。”
楚青连连点头：“外面冷，主子咱们去马车里等吧。”
刚刚把披风送出去的时候倒是爽快！赵渊无奈地瞥她一眼，又看她满脸窃喜，心里也觉好笑。
那孩子让他想到了自己，同样从小有病，同样与母亲相依为命……又是因为他的突发善心惹来的麻烦，叹口气，本是举手之劳，值得她那么开心？
没一会儿，沈冰就回来了，带着几人七拐八拐地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远远看到那里有一片荒废的民房。
沈冰道：“这些房子没人住也没人看守，破败得很，是那些乞丐的聚居地。”
楚青疑惑：“那孩子和他娘也住这里？”
他看起来不像是乞丐啊？
沈冰微微摇头，却是绕过那片民居，到了后面树林中一个观音庙前。
这庙不大，只有一间房子，香火不是很旺，见赵渊和楚青都面露不解，他道：“他们就住在这庙里。”
楚青不由挑高了眉头，与赵渊对视一眼，下意识放缓了脚步靠近过去。
“娘，这羊排还有好多，您再吃点……”正是那个小孩的声音，是从高大的观音像后面传过来的。
“咳咳，咳咳，小升乖，娘真的吃不下了，你吃吧……咳咳……”女人清冷虚弱的声音传来，听得出很年轻。
小孩为母亲拍背的声音传来：“娘你快别说话了，我吃就是了！”
“嗯……咳咳咳……”
小孩嘴里嚼着东西，一边故意找话说：“娘，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好人，这吃的就是他给的，他还是大夫，我想……我想请他来给娘治病……”
听到这，赵渊似笑非笑地睨了楚青一眼，明明是他花的银子，那小子却只说楚青是好人。
楚青讪讪一笑，示意他静静听下去。
女人阻止道：“咳咳……你别麻烦别人……咳咳咳……咱们这样……咳咳还是少与人接触……”
女人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楚青终于听不下去了，扬声道：“夫人对自己的病不在乎，难道也不在乎小升吗？”
说话间，她和赵渊几人绕过观音像来到了殿后，入眼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猛地从地上坐起，浑身充满戒备目光如狼。
地上铺着一张破烂的席子，一只盛着清水的破碗，另外还有一个破旧的包裹，看起来也没装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叫小升的男孩嘴里还塞着烤羊排，目瞪口呆地望着从外面走过来的一行人，第一时间冲到了女人面前：“你……你们想做什么？”
女人长相不差，只是因为重病而面容憔悴，眼神却凌厉异常，面对几人时气势凛冽，仿佛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剑：“你们是什么人？”
沈冰等人十分诧异，这女人分明有武功在身，赶紧将赵渊和楚青保护起来。
楚青对母子二人道：“我们没有恶意，夫人请放心，我就是小升口中的大夫，小升有喘疾，夫人应该是知道的吧？”
女人微微一愣，看向儿子。
小升对母亲点点头：“娘，他们是好人。”
女人戒备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几人身上狠狠刮过，然后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整个身体陡然松懈下来，眼神也灰败了许多，喘着气道：“诸位的好意小妇人心领了，只是我母子流浪在外，身无长物，不敢麻烦诸位。”
楚青道：“我是大夫，给穷人治病不收银子，夫人可知刚刚小升差点因为喘疾丧命，夫人一意孤行，不怕害了小升吗？”
女人听到这话，明显吃了一惊，想到小升身上的泥水，表情陷入挣扎。
楚青又道：“夫人的病也并不是单纯的咳嗽，依我看来，肺炎的可能性比较大，再耽搁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你说的是真的？”小升脸色刷白，上前拉住楚青的手焦急地问。
楚青见女人又急促地咳了起来，对小升道：“我从不欺骗病人。”
小升急得眼睛都红了：“那，可能治好？”
楚青摸摸他的脑袋：“我既然说出来了，就有把握，只是要尽快。”
小升连忙回身去劝女人：“娘，咱们都快没命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女人无奈地望着小升，转眼对楚青道：“我并非……咳咳咳……只是担心自己，还怕给诸位惹祸上身，咳咳咳……”
楚青心中疑惑，回头看赵渊。
赵渊眯眼审视女人和小升，良久，他道：“先治病吧，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楚青点头，想了想拉着他悄悄说了一个地方，就算这母子俩真有什么仇家也不一定能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