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没有出声,别看他一整天下来似乎很轻松,实际处处都提心吊胆,生怕哪里做错。
送走一群孩子,永平帝与陈皇后相携进入內殿,换上宽松的衣裳,慵懒地歪靠在临窗的矮榻上,一个喝茶一个看书,气氛很温馨。
本以为永平帝沉浸在书本中,谁知他突然说了一句:“你觉得那孩子如何?”
毕竟不常来往,那孩子突然想起对他们尽孝,帝王最是多疑,怎会不好生思量这其中的门道,亲情要念,可对方的心思也要摸透,帝王岂是谁都能利用的?
陈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回忆今日见赵渊的情景以及他说过的话,最有特色最能表现他思想的自然就是出自他口的诗句。
所谓有感而发,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最先想到的诗句必然是内心记得最深最有感触的,再看赵渊背过的诗,虽有对当下境遇的不满,但心态还是很积极的,这是个好现象,怕的就是他心怀怨愤,消极应对,甚至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当然,自己的看法不重要,抬眼见永平帝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书本,但明显在等她的回答,陈皇后怕永平帝发现她的顾忌,这才字斟句酌地说:“在臣妾看来,那孩子大概是因为这些年的经历,性子有些内向,不过看他今天的表现,脾气倒是很温和,心态也不错,他的母妃就是个清高之人,教出来的孩子想必也不会差。”
陈皇后说完,良久也没听到永平帝的回答,不知道他是赞同还是不赞同。陈皇后也没有追问,她和永平帝相处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的作风,既然现在没有表态,就说明她的话至少没有惹他生气,至于他是怎么想的,陈皇后向来都是装聋作哑,等到他想让她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赵渊进宫拜年一事当晚就传到了逸王府,当时逸王也正和宁氏与四个孩子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说笑。
听到这个消息,室内陡然静默无声,连笑容都收了回去。
年仅十岁的赵滢小脸冰冷,讽刺道:“二哥哥居然背着父王单独进宫,不会是想在皇祖母和皇伯父面前告我们的状吧?”
宁氏斥责道:“瞎说什么,我们有什么状可告?”
十三岁的赵漓插嘴:“可是二哥进宫为何不通报父王,既然他已进京,又为何不回王府来看望父王呢?”
赵濂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总算说到正点子上了。
转眼看去,果然见逸王脸色阴沉,赵濂狭长幽晦的眸子光芒转换,他恭敬又懂事地对父王道:“二弟搬去白云山庄也有段时间了,合该我们兄妹几个去探望他的,父王,明天儿子就领着弟弟妹妹去白云山庄。”
“大哥这是什么话,父王母妃在这里,怎么轮得到我们去探望他?”逸王长女赵滟声音娇媚,说出来的话却让室内的气氛又一冷。
赵濂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警告妹妹:“他是嫡子,我们理应以他为尊。”
赵滟美艳的眉眼间浮现浓浓的不甘,瞥了眼逸王又敢怒不敢言。
赵漓和赵滢也都绷着脸噘着嘴,显然都不乐意,但对上宁氏的目光,两人只得怏怏点头:“我们都听大哥的。”
赵滟气结,转过脸不再说话。
宁氏握住长女白嫩细长的手指,温柔地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口是心非,前个还和我说想你二弟了,一直盼着他能回来团圆,现在有机会去看他了,又开始闹脾气了。”
赵滟想反驳什么,却被宁氏使劲捏了捏手指,咬咬牙只得改口道:“女儿的确想念二弟,担心他的身体,但是更希望他能回来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我们去了白云山庄,父王和母妃怎么办?”
宁氏轻笑,白皙娇美的脸上带着一层慈爱的光辉:“母妃知道你孝顺,现在天冷,母妃身子受不住出行之苦,你们就代母妃和王爷走一趟,告诉你们二弟,待天暖和些我和王爷再去看他。”
赵滟与赵濂对视一眼,点点头,暗道,母妃的决定是对的,她是长辈,万万不能纡尊降贵去探望那个病痨子!
母子几个已经商量好,一直没有开口的逸王温和地看着他们,欣慰道:“是父王让你们受委屈了,你们都是懂事的,阿渊他年纪小,又常年养在后院,性子难免偏执些,你们不要和他计较。”
宁氏道:“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我们母子从未觉得委屈,倒是王爷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才对,二公子定然是想念您的,大概是因为今天时间不够才没回府。”
逸王点点头,又温言安慰了他们一番,室内才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气氛,只是很快逸王就表示自己累了,让孩子们自己玩。
看着离开的逸王,赵濂冷笑着对宁氏道:“赵渊还是一样愚蠢,居然过家门而不入,父王肯定对他很失望。”
宁氏瞪他一眼,赵濂见弟弟妹妹还在场,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不过一个病秧子罢了,之前有王妃护着他们不敢把他怎样,现在可今非昔比了。
宁氏并没有对他过多苛责,转头又叮嘱了一番明日外出一事,便让他们退下了。
兄妹四人一起从宁氏的芙蓉院出来,赵滟终是忍不住问:“大哥,咱们真要去看那病秧子,他凭什么?”
赵濂见赵漓和赵滢也仰着小脸期待地望着他,嘴角一勾,反问:“他既然搬了出去,就别想再踏入王府大门,你们不觉得这次是个让他永远回不来的好机会?”
兄妹几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笑开了,赵滟道:“大哥有什么吩咐请直说,我们都会配合大哥的!”
赵濂道:“此事你们就装作不知道,一切交给我,你们只要扮演好自己好姐姐好弟弟的角色即可。”
赵滟本就妩媚的容颜瞬间艳光四射,她笑靥如花:“那妹妹就拭目以待了!”
赵漓和赵滢也点点头,仰慕地望着他们的大哥,满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