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事恍若三年之后
“皇上，凰音姑娘说她不想见你。”但冷决暝却碰了钉子，凰音不想见他，而且态度坚定。
冷决暝强行推开房门，冲到了凰音的卧房。
“如果你再前进一步，我就死给你看。”凰音亮着明晃晃的匕首，冷漠地说。
“凰音……”
“皇上，凰音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说这话的时候，凰音泪流成河。
“凰音，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冷决暝肝肠寸断，“你让我看看，看看你的伤……”
“我的伤在心里……皇上你如何看得见！”凰音泪落，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出奇的冷漠，“愿皇上从此以后坐享万里江山，所以的前尘旧事就让它过去吧。今晚以后，你就当没见过没认识过凰音这个人！”
缪凰音的话听得冷决暝心碎，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凰音……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的苦心。今晚一过会有人来带你离开这里，三月之后我们封后大典再见。”冷决暝强忍心中伤痛，默然离开了琉璃宫。冷决暝一走，凰音就走了出来。面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凰音哭倒在大殿中央。任由多少爱恨，到此刻已然是陌路殊途。
“冷决暝，我们缘尽于此。再见了……”
子夜时分，太监李公公秘密带着一个女人前往琉璃宫，但中途却被一行黑衣人拦住。并强行带走了他们。
翌日登基大典。
三军列队，号角长鸣。冷决暝身着明黄色的高贵龙袍在百官的簇拥下出现在祭坛。按照程序新帝登基先要祭祖，这个年轻英俊的少年皇帝一步步走向祭坛，但那张英气的面孔上却是满满的阴郁。峨冠博带的冷决暝此刻呈现的是另一种高贵气质，那就是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
“礼毕……”礼官宣布礼毕，紧接着便是宣读新帝大赦天下的诏书。
“你君临天下，我被判凌迟。你大赦天下，却偏偏不放过我！”带着刑具即将被押赴刑场的凰音听着回荡在祭坛上空的诏书，不禁凄冷的大笑起来。仿佛直到此刻她才幡然悔悟，自己心中一直追求的那份爱，其实，什么都不是。它挡不住命运的愚弄，挡不住世俗的怀疑，更挡不住生死存亡的选择！她好后悔，她后悔了，后悔认识了这个叫做冷决暝的男人，后悔爱上他……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按照之前的约定流程，新帝要斩凰音以立天威。到这个环节，冷决暝的心中无由地紧张起来，虽然知道那是个替身，真的凰音已经远走别处，但他心里还是好恐惧。
终于他看见那个披头散发穿着囚服的女人被拖了出来，她低着头，看不清脸，后背上背着一个死刑犯的牌子。冷决暝口干舌燥，他想靠近些看看那个女人，但怎么都没机会。
“缪氏凰音，私通外敌……”监斩官一条条数着凰音的罪条，冷决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刑场上的凰音听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唯一想到的就是大笑，笑这个荒唐的世界。笑自己是多么愚蠢。
“皇上，请下令！”
“罪行严重，死不足惜。凌迟处之……”冷决暝扔下一张令牌，声音冰冷无情，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
听到凌迟，凰音猛然就抬起了头。也就在这一瞬间，冷决暝看见了那张脸！那是缪凰音的脸！怎么会是她，她不是走了吗？
“李公公！”冷决暝发疯般找着内务总管李公公，同时更是一步当做三步扑下了高台！
“王爷，我对你的承诺已经完成了。我用五年的时间圆了自己一个梦，虽然这个梦并不是很美好。但现在我却要醒来了。”被缚的凰音温和地笑着，满脸的血迹让她看起来格外的疲惫与沧桑。
“不，凰音你听我说。”冷决暝忽然感到空前的慌张，一颗心着急得似乎要跳出来。
凰音无力地摇摇头，“五年前我欠你一命，但却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还给你。也好，这样以后我们就再也不需要什么纠缠了。”她平静地看着冷决暝，眸子里尽是说不清的柔情。
“快把她放开。”冷决暝咆哮。
刽子手不知所措地松开了绳子，但凰音却倒在了地上。
“王爷，你看看我……”缪凰音的遮颜咒在她生命即将耗尽的时候，终于失去了效力。缪凰音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这么慢慢浮现在冷决暝的面前。这张脸虽然已经是美艳绝伦，但那眉目之间的熟悉感却是依然存在。
“丫头……”冷决暝惊心动魄，他觉得这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总在梦中才出现的丫头怎么会是眼前这个缪凰音呢！
那些丑陋的疤痕一点点消失，到最后丑陋的缪凰音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你骗我……”冷决暝情绪崩溃。他踉踉跄跄地坐到一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竟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并且更为讽刺的是，他一直都在以各种方式折磨着她，折磨着那个一直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女人！
“老天……”冷决暝声嘶力竭，“这不是真的。”
“愿王爷，江山永固，万寿无疆。凰音先走一步了。”凰音双目无神地望着万里晴空，死去的父亲，兄弟姐妹悉数出现在那里，她不顾冷决暝凄惨的呼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缪凰音，你不许死！朕不许你死！朕是天子，你敢违抗皇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冷决暝像个疯子似地抱着凰音坐在地上。任谁都不能接近。
“啊……”冷决暝望着天空，疯狂地大叫起来，似乎只有这样他心中的痛才能轻一点。怀中的缪凰音身体逐渐冰冷僵硬，她已经走了。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受他的折磨，不会再受林语儿的气……
“凰音……”冷决暝觉得自己积聚多年的情感，忽然奔涌而出。他将自己埋在凰音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怜。坐拥万里江山，却失去了最爱的人。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朕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冷决暝咬着牙，抱起了凰音的尸体。然而就在这时候，整个祭坛广场却忽然风沙大作，吹得什么都看不见。冷决暝在一片朦胧中紧紧抱着凰音。
“公主，夭夜来晚了。”风沙之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出现了，他虔诚地跪在地上。满眼都是异样的仇恨，他冰冷的目光逐渐移到了冷决暝身上，幽幽地对他说：“公主与你的缘分已尽，请将她还给我们。”
“你是什么人？”冷决暝警惕地问，与此同时禁卫军们也迅速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如果我杀了你，公主一定会怪我。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将你杀了。”男人语气平静，但恨意十足。
“把公主还我。”他一步步逼向冷决暝。
“不，谁也别想带走凰音。”冷决暝一手紧抱凰音，一手挥舞长剑。
“把公主还我！”男人什么都不理会，硬是顶着刀枪剑戟，逼向冷决暝。
就在他们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一道绿绸冲了过来，冷决暝躲闪不及被重重打到，然后眼看着凰音被一个身穿绿衣的人抢走了。
“翠翘！”冷决暝认出了那个人。
“冷决暝，你与公主今日已恩断义绝，从此之后我们便是陌路。你去做你的皇帝吧。”这声音从半空传来，已不见人影。冷决暝再转身，那个黑衣人也不见了。
风终于停住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场上的每个人似乎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冷决暝失魂落魄地看着空空两手，忽然呕出了鲜血。
“凰音……”凰音不见了，那个倔强，忧郁的女人不见了。那个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女人不见了，他的丫头不见了……他目光迷离地看着茫茫四野，好像那个叫做缈凰音的女人从未出现过。
“凰音……”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努力地笑了一下，终于轰然倒地……
三年之后，南秦。
十里宫河，蜿蜒绕城。潋滟的河水，散发着胭脂的香味。缭绕的轻烟，弥漫着椒兰的味道。
朱红与明黄，两种最金贵的颜色，渲染着这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说不尽的金碧辉煌，道不完的富贵堂皇。
浅春三月，柳杏初发。帝都内，三十里梨花似春雪般烂漫。空气里甜腻的花香，飞扬的落英，让这个静谧祥和的帝都恍若人间仙境。泉水叮咚，琴声悠扬。氤氲的茶香混合着花香，在温暖的空气里起舞，似乎要凝滞这匆忙的时光。落英缤纷的梨林之中，一个身着红裳的女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捡着落花。风吹过，梨花落，美人如玉花若雪。
梨林深处，脚步声近。
白色锦绸的衣袂带着阵阵冰冷的风，他寒冷的双眸凝视着慌乱的红裳，凉薄的红唇扯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公主，该吃药了。”他柔声说。
层层叠叠的红裳宛若盛开的鲜花，那抹灵动的身影俏皮地转身，立即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来。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潋滟。粉嘟嘟的红唇，则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
“我不是说不吃药了吗？！”她气鼓鼓地看着来人，不耐烦地问“我这只手为什么一直都感觉软绵绵的。还有，我一定要去东齐老太后的寿宴。”
“公主，太后上次不是说了吗，不能去。”
“我才不管。我找母后去。”红衣女子一溜烟地冲出了梨林，直奔皇宫大殿。奔跑中的她，黑发飘飘，衣袂渺渺，美得仙子一般。
“母后，我要跟你们去东齐。”高堂之上，是银发如雪的一个老妇人。
“冰魄，又胡闹。再过阵子，你就要当国君了，还这么小孩子气。”老妇人佯怒道，“这次去东齐，除了给老太后庆生，我们还要商议合纵连横的事情。你就不要胡闹了。没错，这个红衣女子，就是南秦的公主冰魄。而这位老妇人则是她的母后。
不等冰魄公主再说话，太后就匆匆地离开了大殿。她呆呆地站在哪里，想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来。
“不让我去，我自己去。反正东齐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北冥帝国“皇上，此次东齐老太后的生日，我们要不要去？”侍从问站在高台之上的那个身影。那人身长玉立，身着一件明黄箭袖，王者风范浑然天成。
“有没有皇后的消息？”他黯然的转过身来，三年前那张英俊的脸已经落上些许沧桑，眉眼之间尽是落寞和忧伤。
“皇上……”侍从跪在了地上，“微臣斗胆劝皇上一句。皇后失踪已近三年，多方打探皆无音讯。皇上是否该考虑充实后宫呢？”
“不……我不相信凰音她真的……”三年来，冷决暝已经被悔恨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三年间，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派了无数人去寻找凰音，但她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皇上……此次去东齐，我们正好可以借联姻之机，把他们拉拢过来。”
“不要再说了！”冷决暝大手一挥，“这个皇后的位置，朕会一直留着。直到凰音出现。如果她真的已经死了，朕就再也不会立后！”
说到凰音死，冷决暝心中就忽然一阵揪心的疼痛，三年前的一幕幕宛若还在眼前，他遥望着当年她离开的地方，眼睛却逐渐模糊起来。
“凰音，你到底在哪里啊？”
“皇上……”一个宫女慌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语儿王妃不行了！”
语儿王妃？这个名字好陌生，好像已经很久都没看见她了……没错，三年了。他已经将她关进冷宫三年了。
“去找御医……”冷决暝不耐烦地说。不用什么事都来通知朕。”
“皇上，王妃说她临死之前一定要见皇上一面，否则死不瞑目。”
“哼……”冷决暝笑了笑，“死不瞑目，她所犯下的罪孽够她死一万次的。朕没处死她就已经够仁慈的了，她现在还想怎么样？”三年前凰音失踪后没多久，林语儿第一次假孕，第二次怀的是别人的孩子的事就悉数暴露了出来，冷决暝心灰意冷，盛怒之下想将她赐死。但又觉得太便宜她了，于是就将她一个人锁在了凰音当年一直生活的落云阁，让她一个人尝尽各种寂寞与悲伤。
“皇上，王妃说她有个秘密一直想告诉你。”宫女小心翼翼地说。
冷决暝看了一眼侍女，他知道林语儿这个女人充满了心机，就算是人生最后时刻，她也不会忘记手段。看来见她最后一面是势在必行了。
落云阁昏暗的光线中，林语儿几乎是蓬头垢面地躺在床上。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那里有两只彩绘的燕子。在冷宫的无数日子里，她的人生就只剩下各种回忆。很奇怪，大多时候她会记起缪凰音，那个傻傻的笨女人。有时候她会后悔，会痛哭，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勉强地爬了起来，铜镜中她当年的乌发已经变得斑白。一半是疾病，一半是煎熬。
她远远地就望见了院子外面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热泪忽然就涌了上来。她颤抖着走向了窗边，痴痴地看着他逐渐走近，然后忽然就失去了见他的勇气。他一如当初的挺拔，英俊，年轻。而自己呢？
“皇上驾到……”
她逃也似地钻进了被子，并大声说：“皇上请回……”
“林语儿，你不是想见朕最后一面吗？”冷决暝站在阴影里，冷漠地问：“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朕没有那么多时间。”
“皇上，语儿想问你。你能原谅我吗？”林语儿躲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除非朕能找到凰音……”冷决暝的态度已经很明了。
“好……”林语儿将脸露了出来，“皇上，语儿已经别无所求。我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所以想求皇上最后一件事。”
“说。”冷决暝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了。
林语儿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只翠绿色的晶莹剔透的玉佩，“语儿，有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皇上。那就是，我本是出自官宦人家，5岁那年因为战乱而跟家人失散，从此沦落……”顿了顿，她又说：“语儿还有个妹妹……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恳求皇上等语儿死后，代我找回妹妹。她应该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