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菜,顾名思义,真的是没有一滴荤油。舒涵看着左相吃得津津有味,间或菜汤还会溅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凝成大颗的水珠,在灯光下可谓煜煜生辉,她忍俊不禁。老人家都能吃得如此香,她不好拂了左相的面子,于是,也大快朵颐,海吃胡喝起来。
一老一少,埋头扒着饭,边扒边啧啧有声。听到各自的声音,两人都自饭间抬首,伸出食指指着对方,四目相对,两人皆是哈哈一笑。
舒涵予左相是越发的喜爱起来,自来到这个世界,她不是落水就是被暗杀,每天都提心吊胆,能遇上左相这般可爱的老头是她意想不到,意外收获的。
灵溪和木兰在旁伺候着,全程见证,不由都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薛昊早已离开,吩咐完斋菜回来,他便脸色铁青,活脱脱像谁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似的,冰山脸上更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让人远远见了便觉得惶遽。幸得,舒涵是早知他的性子的,是以,并没有太在意。
用罢晚饭,已是戌时,夜似泼墨,倏忽涂抹得天地一片漆黑,月亮自黑暗中探出头,却调皮地在云中忽隐忽现,姣姣月光,也捉迷藏般明明灭灭。
舒涵心头不舍,奈何时间已晚,也只得启程回了宫。因着心情极佳,这一ye,她过得格外舒爽,一ye无梦。
翌日,于香甜的酣眠中醒来,已是正午时分了,阳光从小轩窗中透进屋中有些刺眼,舒涵眯了眯眼,闭眸,许久,她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从被窝中钻起身,想了想,似乎不对,又钻身回了被窝,确定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后,她惊恐地瞪眼,嚷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额……”顾云立于门边,倚在门上,看着她的举动莞尔,“当然是走进来的!”说着他竟抬手合上了门扉,紧接着又朝舒涵挪近几分,眼角带着戏谑。
慢慢地优雅地移步舒涵处,他自然而然地坐在chuang沿,故意轻轻扯了扯背角,被猛力攥了回去。舒涵见他的目光一直从背角移向她的脸庞,尔后,他云淡风轻微笑,那笑看在舒涵眼中便颇有几分不怀好意。
“我是问你,你怎么能进来的!这里可是公主的寝殿!”舒涵再次裹了裹双凤绣花被,猛吸一口气,破口大骂,“你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你怎么能这么不懂礼法,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仁义礼智信!”
“哦?三从四德,仁义礼智信?”他注目舒涵,伸手探向她的脸,本无意戏弄,却被她的言语逗乐,索性就徐徐摩挲起来,触手处,柔嫩光滑,冰肌玉肤,“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舒涵呼吸早已不稳,全身的触感仿似只集中到了一处,便是顾云抚摸的那处。白皙的肤色霎时间布满彤云,从圆润的脸颊处蔓延到耳后,玉颈处。闻言,她回神,顿时两分羞怯,三分无语,五分怒火:“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你的脸皮厚得,你知道吗,可以和城墙拐相媲美了!”
“哦?”顾云听罢依是不紧不慢笑道,“我想,公主肯定没见过更无耻的。”说完,他缓缓俯身。
舒涵眼见那张绝世容颜慢慢贴近,原本的恼火不翼而飞,心头慢慢地竟是娇羞,甚至还隐隐有着某种期待和欣喜,她被这种陌生的感觉困扰。转瞬,又想,对付厚颜无耻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比他更无耻,更不要脸!
这般想着,她闭上眼,手指却不听话地绞着被子,呼吸愈急促,心跳亦愈加速。
闻着鼻息间顾云的气息越靠越近,她的呼吸一滞,脑中亦不知胡思乱想到了何处,一会儿想到这个貌似是她的初吻,要不要出其不意,一掌将顾云拍死;转念又想到自己前后两世,活了三十余载,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目下,初吻便是给这样的美男的,貌似也值了。
顾云见状,眼眸含笑,动作却停在半空中,又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在舒涵脸上弹了一下,道:“公主,日上三竿,该起身了!”说完便起身,坐回了梨木雕花桌旁。
舒涵知自己被耍了,心头一怒,当下,竟顾不得什么身份什么男女有别,一把掀了被子,起身,只着中衣赤脚立于地上,春日的天气,虽不冷,然而,她还是被冰了一下,她也顾不上,只怒气冲冲地大喊:“灵溪,木兰,木槿,你们是都瞎了吗?怎么大清早便放个不相干的人进来!”喊了半天,也不见灵溪她们出现,她不由有些奇怪。
顾云轻叹一声,依是起身,阔步走到她身侧,将她打横抱回了**上:“不用喊了,她们都不在。本来灵溪是在待命的,但被我支走了。公主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这个点还那么悠闲么?”
舒涵挣扎了半天,无果,只好乖乖回了温暖的被窝,瞪目满眼警惕地道:“你来这里干嘛?不会就是闲着无聊,想要羞辱于我吧?!”
“哎!我是一番好意呢!”他再次在chuang沿坐下道,“见你帮我做成了生意,我心中甚是感激呢!又想到我暂且查不出害公主之人,心头惭愧,是以,我来将此给你的。”他将一块令牌状的物事放在舒涵手心。
舒涵左右端详,只知这确实是一块令牌,至于何用,她不知,她抬首,指着手心里的令牌询问:“这个,有什么用处吗?”
“公主,不是一直闲得慌吗?不然,上次,也不会厮混出宫。以后,有了它,你便可以随意出入宫廷了!”顾云悄声解释道,再添一句,“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告知皇帝,他不会为难你的。”
告知皇帝,口气真大!舒涵想了想,偏了头,斜视他,眼中带着犹疑:“你有这么好心?”
顾云叹息一声:“我说了,这是给你的酬劳。”
“你不怕我出宫遇险,抑或,我出宫闯了什么祸?”舒涵又问。
顾云起身,双手环胸,俯视舒涵,笑道:“公主当真以为有了它便可以问所欲为了?莫要天真,就算有了它,你出宫还是能第一时间被我知晓,我自然就会安排人手保护公主。至于闯祸嘛,我自认为公主出宫顶多小打小闹一番,我自然能摆平。”
舒涵闻言,心头不甘,这人,竟敢说她只能小打小闹,她暗下决心,来日,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让她刮目相看,当下,她慧黠地眨眨眼,掌心合拢,将令牌笼进袖中:“这样啊,那就多谢将军了!将军进宫这么久,想必累了吧,早点回去歇着吧,我就不送了!”
顾云摇了摇头,自思,这公主,表面上淡然如水,其实,深处下去,是又倔强又天性,当下他无可奈何道:“公主,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啊!罢了罢了,我便走了!告辞!”说着他启门,走了出去。
舒涵移目顾云身影,待到他的衣角完全消失,她捞起被子,埋脸在被子中,依是相当纠结。她怎么能那么没有自制力呢,她可是在现代花花世界中历练过来的,怎么能一见到美男主动便忘乎所以了呢?可别忘了,这美男,是只毛色鲜亮的狐狸啊,随时都会反咬一口的!
如此一想,她的脸又开始发烧,转念,她掀开被子,透一口气,摸出袖子中的令牌,拎着它摆在眼前晃了晃,令牌是青铜质的,巴掌大小,沉甸甸的。
此刻,她的脑中,为六个字——她可以出宫了。而且,是有人保护,没有危险,不用拘束的随意进出宫了。
她咧开嘴角,不由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她是不是该寻个手帕什么的将这宝贝好好护着?她拿着它出宫去干什么呢?逛古代的街亦或是继续寻花问柳,养个小倌,这般想着,她不由笑的几分猥琐。
躺在足以容乃几人的地盘上,捂着被子,偷笑出声,又来回滚了几圈,方平息下来。便睡不住了,掀了被子,也不唤人服侍,自己随意梳洗一番,又胡乱将那些复杂繁复的衣饰套上,匆匆挽了个髻。舒涵便兴奋地蹦跶出了门,四处寻几个丫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