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太自在,又把头低了回去,吃着菜和饭。
“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我就着那块肉吃了片刻,主任又问。
“不是不是的,挺好吃的。”主任对我的关心,我在这一刻完完全全体会到了。假如我说我没有被感动,那连我自己都会觉得虚伪。
那么,既然主任是真心地对我好,我为何还要伤他的心拒绝他的好意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不再拘谨,主动夹着一些菜放到自己盒子里,又夹了一些菜递到了主任的饭盒里。
“您也吃。”
“好,好。”主任连说了两个“好”,声音便哽咽了。
这应该是一个两代人共居的家庭每天都会发生的一幕吧,可就是这一幕后,这个蹙着眉头的中年男子松开了他的眉头,用带着喜悦而又惊愕地表情看着我,同一时间眼角掉出了泪水。
感动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给别人需求的东西,别人自然会被感动。我的泪腺属于不发达的那类,我成年后一直坚持“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行为原则。看到主任红红的眼圈,我倒是比较好奇主任的泪腺出了什么问题。
“您怎么了?”我好奇地问出了声。
“没事,好久没人陪着吃一餐饭了,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主任给了我一个特别简单的回答,但我感觉很真实。
吃完晚饭后,我回到座位上“加班”,而主任也留在办公室里等一拨电话。
我从主任口中得知:接到举报信后,院领导在“是否支出校庆20万活动奖金”问题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我们加班的同时,院领导们也在召开紧急的讨论会议,而主任之所以今晚留在学校“加班”,也就是放心不下这件事,在等待着最终的开会结果。
人的愿望即使再美好,也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主任满脸愁容地推开办公室门,出现在了我面前。
“把写有奖金的宣传横幅全换了吧。”主任愁容满面地吩咐道。
“一点转机都没有了吗?”我不甘心地问。
主任对我摇了摇头。
也许因为人常常不如意,所以夜空笼罩的黑幕总会在你看向它时显得格外有魅力。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一个沮丧的夜晚,仰望天空试试。
我拖着笨重的身子缓缓推开了家门,向里走去。
“你回来了。”小林随着门响的声音突然从二楼跑到了客厅,出现在拐角。
“嗯。”我简单应了一声,拖着身子继续向房间的方向移去。
“你吃了没?”小林跟着我的脚步,在我左侧问。
“吃了。”
“那再陪我吃点。”小林拦在我和房门之间。
“不想吃。”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菜。”小林把我的脑袋扳到了身后,桌上摆着几袋卤菜。
“还是不想吃。”我把头扭了回来。
“高飞!”小林大声地喊我的名字。
“嗯?”
“到底怎么了?”小林直视着我。
“没什么,跟你没关系。”我实在没有心情和小林再说下去,我用力把他推向一旁,进了房间。
房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我看到那小子仍然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神,可是这一瞬被我糟糕的心情自动忽略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工作而沮丧,当我一遍又一遍地在键盘上敲着新案子却又来回往复地删除,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是很痛地。
“20万奖金”被院领导毙了,活动的其他开支也被勒令缩水,这带来的副作用等同于我的全盘策划方案都被推翻了。尽管之前我一直对自己说“那只是一个很粗略的草案”,这一刻的我才明白“因为我很重视才会把那么详尽的策划案暗示成草案,原来我一直想把校庆策划地更完美、更精彩,原来我是在乎的。”
可现在……
男人理论上一辈子都无法享受生孩子的痛并快乐,所以很多男人选择做一个工作狂,把工作上的收获当成是自己的孩子。这一年多来,我时刻逃避着“工作狂”的标签,可是当我再一次有机会去负责一个项目时,我还是无法控制地投入了过多的感情。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几分情感的付出,事到临头的伤心就会有几分。
我的心有多伤?可能有碗口那么大吧。
每次我发癫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些什么。我摆弄着手机,鬼使神差地留意到了杜凌菲的号码,又莫名其妙地按了下去。
“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电话响了很久才通,电话另一头的人接通后疑问道。
“有时间吗?”黑暗的房间里,我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会觉得陌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卡了卡,她应该听出了我的声音:“有,我在学校,你来我们学校吧。”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已经挂断了电话。
酒精未必能驱除人的烦恼,但至少它可以麻痹自己。
在来酒吧之前,我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很勉强的理由。
“你到底怎么了?”进了酒吧,我和杜凌菲找了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这丫头隐隐担忧地问。
“20万的活动奖金被取消了。”我不告诉小林,而告诉了杜凌菲,大概是因为我觉得杜凌菲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而小林是局外人。
“所以你就把自己搞得很颓废?”杜凌菲瞥着我手中的酒瓶,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酒精这玩意。
“难道听到这个消息你不难受?”
“我为什么要难受?”杜凌菲反问我。
“钱没有了啊。你不是因为想要赢得这场比赛,赢得那笔钱才参加比赛的吗?”我满口酒气地说着不太有意识的话。
“高飞,你喝多了。”杜凌菲明显不悦地蹙了蹙眉头。
“我没喝多。我告诉你,就算顾子扬今天坐在这儿,我也照样这么说。”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喝多,反而觉得自己说的都是些实话,因为说了这些话让我的心情顺畅了许多。
杜凌菲这次没有反驳我,而是很痛快地给了我一个耳光,然后转身离去。我没有因为这个耳光而感到疼痛,这说明我喝得真的有点过量了。
“酒保,拿酒。”“喝得多”和“还想喝”是两码事,我朝着不远处的酒保招了招手,嚷道。
酒吧是一个特别迷幻的场所,人在现实生活里找不到的刺激和快乐,在这儿可以轻易得到。我不停地喝酒,不停张望着舞池里灯光闪烁下裸露跳跃的一片又一片白花花的肉。
作为一个好色的男人,我应该跳进舞池和这些白花花的肉体共舞一曲,可我同时是一个胆小的男人,胆小到即使在酒精麻醉的状况下也不会去主动勾搭女人的男人,所以我一直坐在这个角落独自喝酒。
针对我这样一类广泛存在的男性群体,酒吧往往会在午夜十二点之后推出一些“特别服务”,开在大学城区的这间酒吧恰巧也在午夜十二点之后提供了这类“特别服务”,这件事情并不奇怪,毕竟来往于此的很多“客人”还是青涩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