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久不食肉味的苏家,晚饭主菜是一大锅兔肉汤。
饭刚做好,吕氏就把盛出来的一大盆兔肉放到了外面自己眼皮子底下,然后给自己的三个儿子和还未出嫁的小女儿以及几个孙子分别分了些肉,又把汤也倒去大半,剩下的再碗自己碗里放了不少,才放到桌上,让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儿们吃。
苏一娘和苏二娘一脸不满的样子,不过收到方氏安慰的眼神儿之后,安静的端起碗来吃饭,什么都没说,她们知道,方氏一会儿会给她们好吃的补偿一下,事实上,方氏很宠女儿,并且很精明的没有让吕氏看到过。
苏四娘和苏五娘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娘亲王氏,王氏努力地在盆里捞了半天,直到吕氏刀子般的目光扫过来,才找到几块肉,给五岁的苏五娘夹过去,至于苏四娘,直接就没有了。
苏明信看着要哭的女儿,把自己分到的兔肉又分了分,给王氏和每个女儿碗里都放了些,苏四娘和苏五娘这才开心地开始吃饭。
苏明才则拿着自己分到的肉,不以为然地看着苏明信分给女儿,完全无视自己女儿投过来的殷切的眼光,几口吃完了,还向吕氏抱怨:“娘,就这么几块肉,这哪儿够吃啊!”
吕氏白了一眼,没有理他。
苏三娘安静地吃着饭,筷子自始自终都没有向兔肉盆里伸,这让吕氏又是一阵满意,这才是正常的苏三娘嘛!
殊不知,现在苏三娘心里却在暗暗发誓:必须要赶快挣钱,然后和娘亲一起吃遍天下美食!
待在苏家完全没有前途嘛,这吕氏根本没有把自己和娘亲当人看!
当晚,夜深人静时,苏三娘端着一碗热腾腾地兔肉,边吃边在心里吐槽,在她的旁边,刘氏手里也是同样一碗兔肉,连汤带水,浓香无比。
刘氏呆滞地吃着,她怎么也想不通,一向木讷的女儿怎么敢大胆的在吕氏没发觉的时候,偷偷藏了两小碗兔肉,还都是从兔子身上拆下来的碎肉,以至于虽然分量不少,而吕氏却没有发现。
——————————————————————————
第二天,吃过早饭,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苏明义便挑着自己这些日子做的竹制品准备送到县城里的杂货铺。
苏三娘见了,连忙从方氏屋里拿出这些日子绣的帕子荷包,整理了满满一小包袱,背在背上,出来对吕氏道:“奶奶,让我跟四叔去吧,我娘绣的东西不少了,我想去卖掉,给家里加点儿银子。”说完,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儿,小眼睛对着吕氏可怜兮兮地眨啊眨的。
吕氏想了想,苏三娘这马上就出嫁了,让她去也好,顺便再做身新衣出嫁穿,省得再跑一趟了,于是同意道:“那就去吧,卖了钱回来的时候扯几尺布,回来让你娘教你做一身嫁衣。”接着吕氏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银子可不能贪污,也别全花了,回来把剩下的交给我,你要敢藏私,小心你的皮。”
苏三娘现在只求能出门,自然吕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说,我便听着,你说完了,我就当没听着。本着这个态度,苏三娘让吕氏对她的感觉好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动辄打骂了,虽然仍是苛责,但总算没有太过分。
苏明义听了心下无奈,那些帕子荷包就卖那么些银子,还不知道够不够一套衣服钱呢,娘还让苏三娘剩回来些,难道让苏三娘扯一身最便宜最劣质的灰麻布做衣服么?也不怕嫁过去苏三娘被笑话!
苏三娘乖巧地点点头道:“奶奶,我知道了。”
吕氏见到苏三娘这般,终于满意地挥挥手道:“那就去吧!”
“好的,奶奶,那我们先走了。”苏三娘兴奋地答应,就要跟着苏明义出门。
“慢着!”这时,刚从内屋出来的方氏看到吕氏让苏三娘去卖帕子,顿时止住苏三娘,脸色变换了几次对吕氏道,“娘,三娘还小,怎么能让她去卖帕子呢?还是改天我再去吧,三娘还小,没得让别人骗了三娘。”
吕氏想了想,若是让方氏去卖,少不得还要让苏三娘去买一趟衣服,凭空多麻烦一趟,还不如让苏三娘自己去,一趟就全弄好了,于是不在意地对方氏道:“没事,该卖多少钱我都跟她交代清楚了,又有她四叔跟着,能有什么事,你就多歇歇吧。”
方氏大急,可又不能强留下苏三娘,只得忐忑地看着苏三娘和苏明义一起渐渐地消失在自己视线内。
南河村离六安县不算太远,但也有三十来里路,苏三娘背着一包袱帕子荷包,重倒是不重,可是这么一口气不歇得一路走下来,苏三娘也累的气喘吁吁,有些吃不消,所以当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苏三娘险些激动得跳了起来。
激动完,苏三娘突然发现看到苏明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伸伸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略带羞涩的笑意落在苏明义眼中,却引得苏明义一阵心酸,这还是苏三娘第一次进城呢,也难为她如此兴奋,小时候大嫂对自己最好了,一会儿卖了东西看看能不能多余几个钱也给三娘买点儿东西,反正家里现在的情况也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思量完之后,苏明义带着苏三娘轻车熟路的先去杂货铺送货,也就是自己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其实不过是一些常用的东西,竹子做的折扇笔筒杯子蒸笼等,一般人家也都会自己做,只是费些力气而已,所以这并不值什么,一大筐竹器,实际上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苏明义拿着杂货铺掌柜拿来的一串铜钱,并不嫌少,反而觉得似乎比上次多了些,自己再努力些,说不定就能尽早帮大嫂还完债,给三娘多少置办点儿嫁妆,然后就是自己成亲,也像二哥三个一样,有几个孩子……苏明义正憧憬着,准备拉苏三娘出门去布店卖帕子荷包,然后买布做衣服。
谁知,拉苏三娘,苏三娘却不动,而是在包里掏半天,掏出一个东西来对杂货铺的掌柜道:“掌柜的,您看这个东西您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