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固华太子妃产下一名男婴,皇上大喜,赐名楚景,又大赦天下,赏俸百官。覃蓁也于次日,跟了淳于岩至东宫伺候。东宫中的储膳房比不得长康宫的寿膳房,只是小小的一个院落,处在宫后的偏僻角落里。因着储膳房原本没有食医女官伺候,覃蓁和淳于岩并未被安置和东宫中女官住在一起,而是被安置在了储膳房外的一处僻静的独立小院落。说是小院落,其实不过两间小小的屋子,屋侧屋后环植柳树,窄小而阴凉,但由于屋子向南,冬日却也不会太过阴冷,倒也是个清净的好住处。
淳于岩在东宫每日的差事便是根据固华太子妃及各位良娣,孺子的饮食偏好及太医所请的平安脉配置饮食温凉和份量,除此之外,还要亲自处置特别的食材。这样,就比在长康宫时要忙了许多。然而,日子倒也过得安稳。
秋雨一场接着一场,日子便一日凉过一日,初秋里竟有了些微深秋的寒意。又是一场暴雨,水流哗哗如柱,落在覃蓁所居的小院落屋前的青石板上,激起无数水泡。至傍晚,终于变了烟雨霏霏,洗刷得绿得发亮的柳叶隐在霏霏烟雨中,别是一番景致。
覃蓁见雨势渐收,便冒了细雨,去将放在院中青石板上接雨水的木桶提回屋中。
院中惯常的安静,只有雨水顺着屋檐“嘀嗒”落下,一溜正落在覃蓁的颈后,覃蓁只觉自颈项至背心一凉,不由懔懔一缩,却是想起幼时在家中的时候,最是爱在纷纷雨下时在丛中挖蚯蚓,蒙蒙的水汽笼着泥土,真是挖蚯蚓钓鱼的大好时光。奶嬷嬷拦不住,只得无奈地笑道:“看老爷回来,怎么罚你!”
自己便道:“爹爹总是很晚归家,哪里管的上我。”
奶嬷嬷便叹道:“若是夫人还在,还不知怎么心疼。”
隐约记得娘亲彷彿见自己淋半点雨,打半个喷嚏,都是要心疼得掉眼泪的。
正这样想着,手中忽地一轻,覃蓁吓了一大跳,抬眼却是看见太子正冲着自己微微一笑,那木桶正在他的手中。
太子道:“这水可不轻。”
覃蓁更是惶恐,暗惊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便低着头,丝毫不敢抬起,只看见太子白色的衣袍已被岚岚雾雨微微打湿,袍角玄色丝线绣着的暗纹愈发透亮,鞋面却是湿得不像话,想是撑着伞在雨中走了许久,而那伞却是没有瞧见,应是有侍从拿了伞在院门口候着。覃蓁又惶又乱,急道:“奴婢该死。”
太子径自走至檐下回廊,将木桶放在地上,回头看了覃蓁还立在院中,道:“秋天的雨很凉,你这样容易伤着身子。”
那口气十分的平和,覃蓁心头一颤,只觉这话谆谆甚是耳熟,倒像那至亲至近的人不经意的叮嘱,便亦走至檐下,低声道:“谢太子殿下。”
太子轻轻颔首,问:“你接雨水做什么?”
覃蓁低低回道:“回太子殿下,是用于药膳之中。”
太子不解道:“宫中素来是用玉泉山的水,为何要用雨水?”
覃蓁只道:“因为雨水亦有雨水的妙处。”
太子听罢,嘴角上扬,似颇有兴致。覃蓁只得接着道:“夏秋之暴雨,冷如冰雪,因尚未落地,其性又清真,十分适宜供暑热之人之饮食药膳。。”
太子轻轻“唔”一声,瞥见回廊的地上放着一个木盆,旁边另几个坛子。太子又问:“这也是雨水吗?”
覃蓁轻声道:“不是的,那是劳水。”
太子略一沉吟,道:“《本草纲目》曰:甘澜水,用流水置大盆中,以勺高扬千万遍,有沸泡相逐,乃取用之,可是?”
覃蓁点头,道:“殿下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