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蔚将手中小釜盖上,站起身来,接着道:“覃蓁,你向来聪慧,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今后凡事都要多个小心,不要让别人挑出错来。”
覃蓁心中动容倚蔚的关心,轻声道:“我明白。”
倚蔚抬眼静静地瞧了覃蓁片刻,轻叹一声,道:“唉……话说回来,侍药宫婢,总是被别人拿捏着,就算再小心,鸡蛋里也总能挑出骨头来……对了,太后身边的食医女官淳于岩,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忽然这样问道,覃蓁有些惊愕,愣愣地回道:“只是在扶梨园时见过一面,并不相熟。”
倚蔚有些惊讶地轻“哦”一声,道:“只有一面之缘吗?那她对你真的很不一般呐。你方来那会,她还特意寻了我,嘱咐我照看你……嗯……当然不是直接嘱咐,不过言下之意显然,我倚蔚还是听得明白的。”他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太子妃快要生产了,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很重视,遣了许多乳医在太子府日夜伺候,淳于岩的徒儿阿玲因为懂些医道,也去太子府伺候了。淳于岩上次和我说,她有心另挑个机灵的宫婢做徒儿……当下我就动了心思,她本就待你不错,你去她那里再好不过了,今后就不用在这里整日战战兢兢了。而且你原就懂些岐黄之术,到她那里还可以学着怎么做食医,要是能像淳于内官那样,做上食医女官,那最好不过;若是没有这个福分,在她那里学门手艺,今后出宫了,也不用担心生计不是……”
倚蔚如此费心费力为自己盘算,覃蓁愈发动容,却也不由迟疑:“淳于内官托您照看我,是淳于内官仁善,但也不一定就会收下我……”
倚蔚笑着摇头道:“我可觉得不只是因为她仁善。我和淳于岩认识几十年了,她的心思我多少也能猜出一二。她大约是早就看中你了。”
覃蓁不明所以,惊讶地看着倚蔚。
倚蔚娓娓道来:“淳于岩对现在的徒儿其实并不满意,不过是因着太后指了她跟着淳于岩学习,才勉强收下的。不过先前她倒是曾有过一个十分喜爱的徒儿,是从宫女中挑选的,可惜几年前那个徒儿忽然得了暴病死了,淳于岩那时很难过,我看着她不吃不喝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缓了过来,从那后,除了太后指的阿玲,她就没再收过徒儿。我想,她托我照看你,大约便是意在此处吧。”
覃蓁听得此言,颇有原来如此之觉,心头却犹是不解,淳于岩托了倚蔚照看自己,或许如倚蔚所言是因着在宴客馆时自己给她留了几分好感,可在曲映堂外救下自己,甚至还可能因着自己所托,费心救了沈端姝,难道也是因为这几分好感么?
倚蔚又接着道:“其实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也曾想过,若是淳于内官还看中了旁人,让旁人捷足先登了,可如何是好……”他略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我听太医说,太后娘娘自今年春日起,就脾胃不适,太医说太后娘娘脾胃虚寒,切不可食寒凉之物,可是太后娘娘是十分喜爱吃螃蟹的,尤其是蟹黄,每年秋季都要吃上许多。这都八月了,眼看着没几日新肥的螃蟹就要送进宫了,淳于内官想来此时定在为此事头疼。”
覃蓁道:“淳于内官若是将螃蟹从太后娘娘的膳谱上剔除,太后娘娘定要不悦;若是不剔除,又于太后娘娘的病情不利,这可真是麻烦。”
倚蔚点点头,道:“淳于岩在宫中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这点事,她最后总能想出办法的。可是,若是你赶在她想出办法之前,先替她把法子想出来,她定会对你另眼相看。所以,若是你能想出什么法子,不如借着她曾托我照看你,想感激她为由,将法子告诉她,到时候,我再在她面前帮你说几句,想来这事应该能成。”
倚蔚满心的盘算着,覃蓁不觉心头一动。在湖边时,蔡语墨对自己百般欺凌,她对自己怨毒颇深,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自己目前拿她无法,却也不能坐以待毙。而在长康宫伺候,是太**里的人;若是如倚蔚所说,有幸能成女官,就更不是谨慎如蔡语墨敢随意刁难的了……
倚蔚见覃蓁似有所思,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覃蓁回过神来,忙道:“没有。您的心意,我明白了。若是我能想到什么法子,一定照着您说的去做。”
如此,过得数日后的傍晚,覃蓁从外头办完差回御药房,正巧碰着淳于岩从太医院出来,覃蓁远远地瞧着,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说话。倒是淳于岩忽然朝着这边唤道:“覃蓁。”
覃蓁一愕,连忙走了过去,行了礼,道:“奴婢见过淳于内官。”
淳于岩问道:“方才你是在瞧我吗?”
覃蓁不敢欺罔,回道:“是……”
淳于岩笑着又问:“你有话要和我说?”
覃蓁只得道:“是。”
淳于岩笑道:“那么说吧。”
淳于岩如此,覃蓁竟一时找不着话说,磕磕巴巴地道:“奴婢听倚师傅说,您正在为太后娘娘的饮食发愁,奴婢倒是有一法,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淳于岩道:“哦?说来听听。”
覃蓁道:“奴婢的娘亲是临贤县人,听娘说,那里盛产螃蟹,家家户户都十分喜爱吃螃蟹,可是螃蟹昂贵,穷人们其实并不能时常吃上,所以就想出了用蛋黄做出蟹黄味的法子,奴婢的奶嬷嬷曾按着娘亲说的法子,做过一次给奴婢吃,味道真的很是相似,就连看着也和蟹黄相差无几。奴婢想着,御膳房里必是亦有临贤县人,奴婢的奶嬷嬷尚且能做出和蟹黄十分相似的蛋黄,以御厨们的手艺,想必就更能以假乱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