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蓁心下一惊,怕惹来是非,连忙避开她俩的视线,加快几步,追着雪雁的步伐走上通往后门的小径。
沿着小径走不大一会就到了后门,进得后门只消几步就是内室,进得内室,只见室内亦是摆得各色鲜花,很是明媚。而沈端姝正半倚在床榻上发怔,背后垫着一个枣红团花软垫,使她原本略显苍白无色的脸庞平添了一抹嫣然媚色。
见得覃蓁进来,沈端姝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你可算来了,快些坐过来。”
覃蓁便走过去,方走到沈端姝的床前坐下,沈端姝就握起覃蓁的手,声音极是虚弱:“这一觉可真长啊,真像死了一遭呢……”
覃蓁忙道:“什么死不死的。小主今日气色很好,比这屋里的花儿还要娇三分呢。”
沈端姝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这屋里花儿是娇艳,不然怎么招了那样多粉儿蝶儿的都往这屋里窜,真是扰的很……”她浮上一个倦倦的笑容,轻声道:“我昏睡的这些日子,你可受苦了吧?”
沈端姝大病初醒,覃蓁不忍让她忧心,只摇了摇头。
沈端姝微凝了眉,道:“可不是受苦了么?刚才都唤起我‘小主’来了。”
覃蓁一愕,正欲解释,沈端姝微微一笑,轻声道:“知道你的处境,和你说笑的。只是这样叫,平白生份了,没旁人的时候还是像从前那样唤我姐姐吧。”说着朝着雪雁点了点头。
雪雁自是领会,忙领着几个侍婢退了出去。
沈端姝这才道:“落水后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蔡语墨冤枉了你,那时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是看见了的。这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啊!”
她说到后面,声音里已带了愤恨,脸上也结了一层冰霜。覃蓁反握了她的手,安慰道:“现今不是好好的么。”
沈端姝摇着头,道:“我刚被救上来时,是有些意识的,你如何急着救我,我都是知道的,可是后来反而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越想越觉着这里头不大对劲……就连我突然醒过来,都透着蹊跷……覃蓁,这些日子你可知道些什么?”
覃蓁颇是犹豫,终是摇了摇头,道:“这是姐姐福泽深厚,才自己好起来了。”
沈端姝道:“真若福泽深厚,就好了……只怕旁人也是不允的。”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这段日子,曲映堂的人多是拜高踩低,能走的都走了,偏偏雪雁留了下来,你向来聪慧,觉着她如何?”
覃蓁略略思索,认真道:“雪雁很伶俐,看着也像是忠心的样子。”
沈端姝缓缓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她一直留在我身边,不是存了坏心,就是忠心耿耿了。娘亲方才还和我说,因着雪雁在我身边伺候,所以查了她的底细,并没有什么问题,”她浅浅一笑,幽幽道:“在这宫里头,能寻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可真是不易,我既打算信她,就不该疑她了……倒是蔡语墨,听说她每日都来看我,那时她那样陷害你,反倒对我情深意重的,方才还来看我来着……你别觉得我多心,我心底里其实并不十分喜欢她,总觉着她并不那么诚恳,好像隔着一层似的……”
覃蓁听罢,斟酌着词句道:“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想着怎样和你说好,蔡语墨她……似乎对松鼠一事颇有介怀……我并不想挑拨姐姐你与她的姐妹情谊,只是望着你多留意一些。”
沈端姝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我一早就这么觉着了,只是事情恐怕不只这么简单。你可知道,蔡语墨的父亲是太守府的功曹,后来因为不讨太守喜欢,连功曹一职也没了,只好在私塾里做教书先生为生。这么浅薄的家世,她哪怕再心怀怨恨,也不敢随意冤枉你,这后面必是站着别人呐……而且我落水后不久,她就荣获圣宠,封了少使,又颇是会奉承凌妃,都快和凌妃的几个心腹妃嫔并肩了。我总在想,她这样的出身,怎么就忽然有了这么好的运道?罢了……不说她了,倒是你……”她又是一声叹息,道:“覃蓁,我并未和皇上提及黑影之事,只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
覃蓁点点头,道:“惟今之计,这样最好了。”
沈端姝慨叹道:“可是这样,在皇上眼中,你虽不是故意,却也难辞照看不力之咎。”她微凝了眸,缓缓道:“前些时日,西南苗民叛乱,南边又流行起瘟疫,皇上每日政务繁忙,连**都极少踏入,就更是无心顾及这些小事,只说让皇后瞧着办。依我看,皇后素来恭顺谨慎,为免揣错了圣意,只怕会认为一变不如不变,就将你撂在御药房,日后到了年纪,放出宫去,这事就算了了。”
覃蓁宽慰道:“宫女年满二十五岁,就能放出宫去,已然很好了。”
沈端姝不由一声低叹:“我听说太子楚湛一直沉湎于丧妻之痛,对东宫宫人尽失了兴趣,皇上很着急,这次采选家人子,就有一半是为着挑选良家女子,重新打动太子的心,帮助太子走出阴霾。那次在湖边,你一曲箫声,极像已故的昭华太子妃,自然很是打动皇上,本来皇上已有意让你去太子身边……若不是我落水,如今你至少已是太子良娣了,或许还是太子妃……哪里会像如今,整日做着宫女的差事……”
沈端姝所陈,覃蓁早已猜出一二,也心知沈端姝对此介怀,便低柔道:“我并不在意这些的,姐姐安好就好。姐姐若提及黑影,势必要在**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反倒将你我推到风口浪尖,幕后的人更是不会放过你我。姐姐这样做,也是为我好。”
沈端姝微露怅然,道:“你明白就好。如今,我身子大伤,你又沦为宫女,对那个人来说,已不能成威胁,或许这样我们还能有一段安生日子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