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翠在飞霜殿教习剪窗花时,因搽抹的香粉中含有麝香,被太子妃身边警觉的女官所察觉,而使得龙颜震怒。麝香,会让女子不易受孕,而有孕者易落胎。对于已有身孕的固华太子妃来说,是万万靠近不得之物。而太子妃腹中的胎儿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亦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王庭十分重视,对于携带麝香靠近太子妃的绿翠,自然是不会轻饶。很快,绿翠就被打入暴室。
当宝春把这个消息带给覃蓁和白芪时,覃蓁正缝补着冬衣,听到这个消息,惊得绣针直扎在指尖上。覃蓁连忙将手指放进嘴中,只觉腥甜的气味迅速在口中蔓延,那样浓烈,竟连整个空气中也似乎开始弥漫阴翳凛冽的血腥之气。
宝春有些吃惊地望着覃蓁:“她素来处处欺负你,如今,你该高兴才是,怎的倒显得十分惊忧似的。”
覃蓁轻吮着手指,低低道:“我只是觉着奇怪,麝香是贵重之物,绿翠哪来的这么贵重的香粉?”
宝春道:“这些掖庭狱自是想到了,一番用刑之下,绿翠始终只说是她自己趁着上月难得的一次出宫办差的机会,用自己积攒多时的月例在宫外买了偷带进宫的,她只是喜欢这香粉的香味,才这样做,并不知晓里面含了麝香,更不知晓麝香对孕者有害。”
覃蓁急问道:“那掖庭狱如何说?”
宝春喟叹道:“不论是有意还是无心,谋害龙嗣都是死罪,即便立即杖毙也不为过。好在太子妃仁善,说既是无心之过,也不要太过苛责了。”她忽地凑了近来,压低了声音,道:“因着已故的冯皇后的事,皇上素来最痛恨后-宫争斗,只要与后-宫中人相互谋害,甚至伤及龙嗣之类的事有半点关系就从不轻饶,即便太子妃求情,皇上依旧把绿翠打发去了暴室。”
传闻冯皇后的薨逝表面上是产后因病而亡,实则是在生产时被当时无宠的一个妃子指使人下了药,以致产后体虚,难以复原,最终撒手人寰。此事后被皇上察觉,皇上极是震怒,虽事过境迁,没有证据直接处置那个妃子,但终是以别的由头,将那个妃子满门抄斩了。宝春所说冯皇后之事,大约就是指此。覃蓁怔怔看着冬衣上密密麻麻的针脚,不由低低叹一句:“绿翠何以这样傻……”
宝春一愕,愣愣看一眼覃蓁,正欲询问,正巧门外有人唤她,她也顾不得这些琐事,立刻出去了。
宝春甫一出门,白芪意味深长对覃蓁道:“你也觉得此事与柴纵有关,是么?”
覃蓁微微点头,只是沉思,并未作声。
白芪道:“以我对绿翠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会拿多余月例买香粉的人。”
覃蓁轻声回道:“我亦想到了,可若是柴纵给她的,绿翠何以不供出他来,却要为他遮掩?何况去飞霜殿教习剪窗花是固华太子妃的主意,看似也与柴纵无关。”
白芪道:“可是绿翠的剪窗花功夫虽是不错,但扶梨园里手艺比她好的人有好几个,派她们去就好了,柴纵怎么就偏偏要派绿翠也去?还有太子妃又怎么知道扶梨园有人极擅剪窗花?肯定是有人告诉她的。这个人谁知道和柴纵有没有关系。说不定就是柴纵安排的。像他这样的人,向来最擅做这种事……我觉得,说不定事情是这样,柴纵是个谨慎的人,不想得罪刘三,免得节外生枝,就想瞒下刘三,用他人之手不着痕迹地除了绿翠。”她说着,面露切切:“我就不想让他得逞,即便撒谎,也不能让他得逞!刘三是个聪明人,只要他把这件事情看明白了,他定能想出法子救出绿翠。”
覃蓁心中明了白芪所指,白芪大约也是在担心绿翠真的被柴纵害死吧,不由暗想,交待小贵子办的事,也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过得两日,小贵子来见白芪,悄悄告诉她,刘三已听见了他们关于绿翠的香粉似乎与柴纵有关的对话,至于刘三能不能相信,就是刘三自己的事了。
白芪微微蹙着眉头,静静等待着刘三的举动。
消息终于传来,阿兰的亲叔叔忽然到官府报案,说是在阿兰的爹爹的遗物中找到了一样重要证据。阿兰的爹爹因涉嫌帮阿兰传卖宫中物品而被抓了起来,因不堪受刑已死于牢中。而那所谓的证据,其实是一封柴纵写给阿兰的爹爹的书信,内容大约是柴纵劝说阿兰的爹爹如何骗过阿兰,与他一同偷卖宫中物件。
官府极是震惊,因涉及宫闱,不敢擅自定夺,遂将书信直接交予了掖庭狱。柴纵很快被传讯,自是不认,大呼冤枉,而那书信上的字迹与他极是相似,也由不得他不认。而远建宫内监总管石忠练更是杀伐果决,迅速查明其中隐情,原来柴纵说服阿兰的爹爹及谢侍卫与他狼狈为奸,偷盗宫中物品,而阿兰一直被诓骗其中,并不知晓。柴纵偷盗宫中物品实是大罪,又使阿兰无辜惨死,害及人命,很快被掖庭狱处以极刑。而在柴纵画押的一堆罪行中,另有一条,便是柴纵与绿翠有私怨,遂赠了含麝香的香粉给绿翠以陷害她,而绿翠,是因惊吓过度,在狱中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才未说出真相。于是绿翠很快被放了出来,但也因此事并未能回到扶梨园,而是贬去了辛者库。
柴纵的忽然倒台,让宝春颇是惊异,一日夜里,对覃蓁闲聊道:“据说柴纵颇得凌妃娘娘赏识,前途无量呢,真想不到,竟然忽地就卷进这么个案子里,被处了极刑,就连凌妃娘娘也没保住他,啧啧……那时大家还说柴总管在远建宫这么些年,总算攀附上了凌妃娘娘,迟早要有更好的去处呢,在远建宫当总管也不是不可能,这下竟连命都没保住……啧啧……真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啊。”又叹道:“偷了宫中的东西出去卖,又怎么样呢?听说查抄他的家财时,也没有多少银两,也不知道他偷的东西都藏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