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入了冬,日子更是一日冷过一日,瞧着大有下雪的意思。夜里,覃蓁睡不着,独个在屋里靠着火盆绣着香囊,宝蓝色的缎面,四角绣着回纹,中间绣蝠样,正是最宜男子使用的样式。覃蓁只一心一意挽着丝线,这香囊已绣了许久了,光是中间的花样就想了许久才定下,却也不知道哪日真的绣好了,能不能送得出去。饶是如此,偏只是想绣,彷彿绣着,心里便能安了似的。屋子里寒浸浸的,只火盆边,略有一些暖意,覃蓁靠得火盆极近,可那炭气不好,熏得人眼睛酸涩。
覃蓁仔细绣着,忽听北窗外有人叩窗。这间屋子的北窗外是一个林子,林子靠着小花园的外墙,平日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不由惊问:“是谁?!”
门外却是男子低低的声音:“是我。”
覃蓁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门外竟是萧恪的声音!登时惊喜交加,忙开了窗来。
萧恪一跃跳了进来,又迅速将窗关上,回过头来,致歉道:“因有要事要见你,又没别的法子,才出此下策冒昧前来,你不要见怪。”
覃蓁只觉他神情,语气都有别于往日,然而骤然相见,唯欣喜不已,倒也未多想,旋即却想到:“这是在宫中,又是夜里,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是让人看见……”
萧恪道:“明日我就要去西域办差,太子遂留了我在飞霜殿夜谈。出来时宫门已下了钥,也不便出去,太子便着我住在湖心的小馆里。你放心,我避过了巡夜的侍卫,不会有人发现的。”
覃蓁虽深信萧恪的功夫,心里却犹自担心。
萧恪见覃蓁秀眉不展,只得道:“你莫担心,我说完了便走,绝不会让人瞧见,给你带来麻烦。”
覃蓁见萧恪会错了意,急急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担心你……”
话还未说完,萧恪已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道:“我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数载也未有可能,所以临行前我须得把这个给你。”
覃蓁奇道:“这是什么?”
萧恪打开小包,只见里面是一段根茎,萧恪道:“你在阳角县昏迷时,嘴里一直念着后院中的桂花树,后来我去了一趟你的老宅,那里大火之后并未修葺,树木尽枯,荒草丛生,唯后院之中在枯树桩上长出了几枝桂花树枝。我想,或许这就是你惦记的桂花树。因你在宫中,也不便将树整株搬来,我就取了一小段根茎,好让你在宫中重新培值,也算有个念想。”
这是娘亲种的桂花树?覃蓁内心不禁激荡不已,自己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在梦中看见它,娘亲就站在树下对自己笑……脑中忽又电花火石一闪,不对!萧恪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老宅在哪里?!这意味着……他已知道自己原是太医苏正辛之女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可能知道?覃蓁强自镇定,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老宅在哪里?”
萧恪并未回答,却反问道:“你可记得自己曾掉过一块帕子?是被一只鸽子叼走的。”
覃蓁自是记得那块帕子,飞快点了点头。
萧恪缓缓道:“那是我的鸽子,名唤灵儿,十分聪慧,在角县我们掉进捕兽坑时,便是它给报的信,才有人来相救。那时我和陈武正架车在你所乘的马车之后,听到你的箫声,颇为赞叹,哪知灵儿忽然飞向你的马车,竟叼了你的帕子来。后来至听风庐,我和陈武瞧见你所乘的马车,又听闻你的箫吹得颇好,便知你就是那吹箫之人。那帕子本是陈武收着,原是该还你的,但陈武并未有此举动,我料想定是他未放在心上,随手抛了,才无法还给你。然而陈武被刺,凶手伏法后,我为陈武收拾遗物,带给他远在连州的老母时,居然在他家中发现了这块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