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进得飞霜殿正殿,候了一会,太子便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还是着着方才的劲装,额上有薄薄的汗,显然纵马驰骋后,十分酣畅淋漓。
萧恪依着规矩行礼,太子摆手示意免礼,问道:“你来见本王,是为何事?”
萧恪从容禀道:“禀殿下,微臣的属下在越州边境找到了已失踪了的广伯侯府旧总管司马从。据司马从所陈,广伯侯确实如殿下所猜测的一般并非暴毙,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太子眸色一亮,称赞道:“好!果然办事利落!你细细说来。”
萧恪接着道:“那日广伯侯小酌了几杯后忽然口吐黑血,暴毙而亡。司马从见广伯侯所吐为黑血,料想必是中毒而亡,因广伯侯那日所饮的酒是司马从进献的,司马从以为此事若声张出去,他自己必要被冤枉认作凶手,遂擦干净了广伯侯嘴角的血,只说广伯侯是酒后中风而亡。此事若细查下去,本也不难查出端倪,但广伯侯之子司马凌见其父暴亡,满心欢喜,只顾着承袭爵位,匆匆将广伯侯下葬,致使此案匆匆盖棺定论,无人去查。”
太子听罢,面露恼色:“这个司马凌,真是不肖至极!枉费本王在其因陈年积怨,怒杀卢阳王表兄而被夺爵时,还为其可惜。”
萧恪见太子神情不豫,便缓了片刻,方继续禀道:“禀殿下,微臣在审问司马从时,他还供出廷尉陈武被杀前与广伯侯交往颇密。微臣以为,陈武和广伯侯,一为朝廷命官,一为关内侯,却都无端被杀,这里面必是大有文章。”
太子微微皱眉,须臾,沉吟着道:“次成,本王知道,你一直对陈武的死耿耿于怀,一心想接着查他生前在查的案子。那个你擒来的凶手,他的话你不信,本王也不能全信……”他缓缓说道,负手立于正焚着龙涎香的赤金镂花大鼎前,似饶有兴致地看着升腾的缕缕细烟:“你若想查,只管放心去查,若需要本王的手谕,只管向本王来讨。只一点……不要捅出大篓子来。”他忽地瞧向萧恪,蕴着笑意,道:“你的能力,本王是清楚的——也必捅不出篓子来。”
萧恪听太子如是说,双手一拱,单膝跪在地上,朗声说道:“谢太子殿下。”又问:“司马从坚称不知下毒之人是谁,请殿下示下,现下可要将他移交刑部继续审问?”
太子却道:“不必,姑且当他说的是实话吧。”略略沉吟,又示意:“先将他软禁起来,但要好生伺候着,不要为难他。”
太子这么说,萧恪大感意外,但钧令不得不遵,只得道:“喏。”
太子回了暖阁,方进了朱漆门,便有熟悉的幽香袭人渐近,虽淡,却似能将满屋子熏香遮掩下去,往前瞧去,但见覃蓁正立在帷帘边,目光却凝视着窗外一树红枫,那枫叶红得正盛,鲜艳如霞,衬得屋内隐隐一片彤色,覃蓁一张脸便如羊脂白玉微染了嫣红,容光绝色,令人无法移目。太子不由得想到与她初初相识时,她便是站在漫天花瓣中,夕阳映照着她的脸,真应了诗中所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太子心头不由一动,近了前去。
覃蓁一瞬不瞬地瞧着窗外,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见着枝头的枫叶被风带着扬了起来,又伏了下去,摇摇欲坠,偏又坠不下去。覃蓁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也如那叶子似的,起起落落,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正痴痴惘惘间,忽隐隐觉有人靠近,忙回过头去,太子已近在跟前。覃蓁惊惶之间忙着行礼请安,太子却一把扶住了,柔和道:“免了。”
覃蓁身形不由微微一缩,低声道:“谢殿下。”
太子心情甚好,也未在意,只指着侍从捧着的一件雪白狐毛,道:“现下还未入冬,你的手就冰凉,料你是怕冷的,你所住的地方又未拢着地炕,到了冬日里,你必要冷得受不住。这是南胡进贡的狐毛,用极地之狐的细毛绒织成,柔软轻暖,做了小袄,贴身穿着,最暖和不过。”
覃蓁只见着那狐毛洁白如雪,油光水滑,却似又隐隐泛着浅蓝,一看便是珍贵之物,便柜下轻轻道:“这样贵重的东西,奴婢不敢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