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白芪叹息道:“她也是急糊涂了。她的娘亲得了重病,也不是不治之症,却要花上许多钱,她家里人便找人支会了她,可她那几个月例又顶什么用呢?情急之下她就借着机会偷了库里的一个玉环,她大约是想着库里东西那样多,少个一个两个的也没人会注意,谁曾想她偷拿的时候被看库房的小内监逮个正着。上头嫌移交掖庭狱太麻烦,就照着惯例打了一顿板子打发到射猎园去了。”她愈说愈难过,眼眶隐隐发红:“方才我才看了她回来。那里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伺候圈养的熊本就是最累人的,住的地方还是就着夹道墙壁搭盖起来的,四面漏风不说,又阴暗潮湿的。她本就挨了板子过去的,没给治伤,还日夜辛劳,我看她那模样,只怕今晚上都熬不过去了。”说到最后,白芪的眼泪已是漫出眼眶:“宝春虽然时常和我闹些小矛盾,可到底同屋了这么久,眼睁睁的瞧着她这样……可真是让人难过。”
覃蓁忆起在扶梨园时与宝春相处的旧事,心头亦难过起来。
白芪已抹了眼泪,道:“她没有爹爹,自小是娘亲独自带大的,和娘亲感情极深,换了是我,只怕也要心存侥幸,干出这种蠢事来。”一声叹息,又道:“她若有我的运道就好了,那回我犯了事,太子殿下一句话就救了我的性命,这回太子殿下恰好又来了远建宫,再一句话救了宝春多好……”
覃蓁心头一颤,太子?对,宝春犯的不是大逆不道的事,若是自己去求太子,说不定……
因着白芪说宝春已不成人形,随时可能没了性命,覃蓁心急如焚,等不及太子下次宣见,便估摸着太子回来的时辰,去飞霜殿求见。
门前侍立的小内监早已惯熟了覃蓁,自是没有为难,趋步进殿中支会。过得一会,却是韦岭出来,笑着对覃蓁道:“太子殿下今日和萧恪大人在射猎园射猎,十分起兴,现在正和萧大人在殿中议事,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司马内官还是请回吧。”
覃蓁一时情急道:“奴婢有急事要见殿下,烦请公公禀一声吧。”
韦岭见覃蓁竟不识抬举,收了笑意,道:“殿下既是吩咐了不许打扰,即便通禀了,也是不会见你的。司马内官又何苦为难我?”
覃蓁这才反应过来失言,忙道:“是,是奴婢思虑不周,公公不要见怪。”便只得回头,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有人小声谈着话,一人的话听不大清楚,另一人却是韦岭,声音虽低,却也清晰:“不用理她。给殿下吹个曲,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也不想想,以她自个的身份,就算是殿下对她青眼有加,依着规矩,她又能爬到什么位份?何况上头还有皇上,皇后管着呢。”
覃蓁心一沉,倒不是因着韦岭的嘲讽,只担心若见不着太子,宝春可如何是好。心头就难免郁郁,方走下长长的白玉石阶,便听得门口的小内监追了过来,道:“司马内官,等等。殿下传你进去呢。”
覃蓁诧异之余皆是惊喜,忙跟了那内监前去。方从侧门进了殿中,便远远地瞧见内监簇拥着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往偏殿走去,霎时想到韦岭方才所说的“萧恪大人”,随即断定那便是萧恪无疑。心头不觉涌起强烈的欢喜来,却又立刻委顿下来。他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去唤他一声,只能瞧着他海蓝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雕花朱漆的门扇间。
进入暖阁,太子坐在案前,正全神贯注于政事上,韦岭在一旁侍候着。太子见覃蓁进来,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淡淡道:“长喜瞧见你在门口,便来禀我。我想着你必是有事求见,才宣了你进来。”
覃蓁余光瞧着一片侍立的韦岭脸色不大好,也未及多想,只跪在地上,道:“殿下曾许了奴婢一件事,奴婢今日想到了一事想求殿下答应。”
太子扬手示意覃蓁起来,颇有兴致道:“哦?你说来听听。”
覃蓁小心斟酌着言辞,道:“奴婢先前曾在扶梨园待过,那时与我同屋的一个叫宝春的宫婢因偷东西犯了事,被打发去了射猎园。她本就身子不好,射猎园劳作繁重,如今性命垂危。奴婢想求殿下让她回扶梨园去。”她偷偷瞧着太子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便接着道:“奴婢知道,宫中不该徇私,但她是因着老母病重,情急之下才一时糊涂。大楚素讲诚孝,她又是初犯,所以奴婢恳请殿下饶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