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岭轻笑着揶揄道:“这可是个美差,不过听得传唤,坐在殿角吹上一曲而已,赏银俸禄却厚得很,你倒推拒起来。”略一略,又道:“你也不必紧张,今儿晚上曾在御前伺候的揽芍和你住一个屋,有她指教着规矩,想来不会出差错的。”
覃蓁听他如是说,也只得应了声:“喏。”
晚上,揽芍将在太子跟前伺候的规矩一一讲来,覃蓁细细听着,心绪纷乱。
次日午膳过后,便有内监来宣,覃蓁随了领路内监去飞霜殿伺候。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寂静无声,只赤金镂花大鼎中焚着淡薄的香,不绝如缕,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静止无息的。一直走至暖阁,韦岭见了覃蓁进来,蹑手蹑脚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就在门外候着,殿下吩咐了,待歇了午觉起来,就要听你吹曲。”
覃蓁不敢做声,只点了点头,站在一旁。韦岭也复又回了暖阁帘外听着动静。
暖阁的门并没有关,覃蓁站在门外,远远的能瞧见杏黄的绫纱帐子重重叠叠,漫漫深深,彷彿里面掩着的是另一个世界。殿中静极了,覃蓁屏息静气地站着,时间久了,竟有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却恍惚地想着,萧恪的父亲是太子太傅,萧恪亦是太子自小的玩伴,或许在这里能碰上萧恪也说不定。若是这样,那才真是好,上次见他时,他似乎黑了一些,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能看上一眼也好……
也不知站了多久,暖阁里的侍从接连退了出来,韦岭也退了出来,走至覃蓁身边,道:“殿下宣你进去。”
覃蓁心里砰砰直跳,忙跟着韦岭趋步进去。
暖阁里只有韦岭伺候着,太子着一件家常的白色锦袍,许是因着刚睡醒,犹自带着几分慵懒地坐在一把琴前,见得覃蓁进来,命韦岭取了一管箫来,道:“上次在湖边,你一曲箫音吹得甚好,本王一直想再次聆听,却是不得机会。”
覃蓁只觉奇怪,自己在东宫已然待了好些日子了,怎会“不得机会”呢?正诧异间,太子已站起身来,走至窗边,轻推开窗,金色的正午秋阳便哗地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身温暖清绝的轮廓。他缓缓接着道:“此殿引温泉绕墙,时可听见泉水叮咚,正配你一曲箫音,才是应景。”
覃蓁便问道:“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太子望向覃蓁,淡淡道:“你随性吹一曲罢。”
覃蓁想及太子方才说泉水绕墙叮咚,便依太子言信手拈了一曲《碧涧流泉》。此箫果然是上好的箫,一点不输于先前的紫竹洞箫,音色醇厚圆润如清籁。
一曲罢了,太子只道:“果然精妙。”
覃蓁见太子没有让自己退下的意思,只得道:“奴婢再为殿下奏一曲罢。”
太子摆手道:“不了。箫笛伤气,一曲足矣,无需再奏。”
太子体贴至此,覃蓁心中讶异之余,也没来由的一动,又听得太子道:“我记得你是通琴艺的。不如,我来吹一曲,你用此琴相和,如何?”
覃蓁自是只能应下,只见那是一尾凤梧琴,蚕丝为弦,乍一眼看过去,都能看出是难得一见的好琴。
一旁伺候的韦岭也是一惊,那把琴名为“徽越”,是太子赠予昭华太子妃的定情信物,自昭华太子妃离世后,便再未有人奏起过。这会,却等闲要给一个七品女官弹奏。然而太子所言再明确不过,韦岭自是不敢言语,忙伺候了覃蓁就坐。
覃蓁方坐在琴案前,太子问道:“《凤求凰》,你可会奏?”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凤求凰》,那是世间有情男女钟爱至极的歌,自己自然会奏。覃蓁也未及多想,便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