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吃了饭去河边洗衣，回来就到了卫九的屋里，“小九，你料得可真准，我刚去河边洗衣服，村里人都拉着我问辣椒的事情呢，我按着你说的，将辣椒的产量与价格给说了出去。不过我看他们多半还是有所怀疑的，恐怕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拿地出来种。”
“毕竟是个新事物，这也难免的。我们能做的也就告诉他们，愿不愿意种倒是旁人的事情了，到时候也怨不得旁人说我们吃独食而眼红。”
李氏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如今王家拿出来卖给醉仙楼的辣椒是九十文钱一斤，不过这个价格肯定会急剧下降的，但就是降，这两年应该也不会降到比小麦便宜。
王家虽然如今是与醉仙楼的郭家是合作，在对外还是以买卖辣椒来称，李氏虽然不明白卫九为何要她对外这样说，但她觉得相信卫九，错不了。
李氏又与卫九聊了几句，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去做午饭了。
王安寿赶在午饭前回来了，卫九要的东西就都买回来了。东西一拿给卫九，她就开始折腾，又是煮、又是烤、又是磨的，王安寿排除了吃、排除了穿，然后想不到她要用来干什么。
这天下午，王家来了位预料中的客人，李家二公子。那时候王安寿还是使着劲想卫九到底要对那几层羊皮做什么，听着院外有人喊，抬眼就瞧见了李二公子那小厮带着笑容站在门口，“王三爷，我家公子请您车上谈。”
王安寿敛了敛心绪，瞧了眼卫九那屋子，心平静了下来。李二公子依旧坐的那辆马车，车内温度倒比外面还要凉快。他依旧是素色简约的装束，掩不住那华美之态。
王安寿沉眉敛眉，安静坐着。
李二公子淡淡开口，“听闻王三兄弟与郭大做了笔好买卖。”
“是的。”王安寿回答得坦然，明白这郭大指的应该就是郭公子郭毓。
李二公子不可察地皱眉，这不过是数天的再次见面与这简单的两字让他感觉到了眼前人不同了，仿佛是经历了蜕变，从他身上可以看见一种飞扬的自信，不再是那个他想看高几眼的少年，而是他需要开始正视的少年。
这样的人，不好对付。这么坦然的回答让人无从应对。王家所做的事原本就与王安寿对他的承诺不矛盾，他只是有些遗憾第一次见面时没有能挖掘出王家更深的价值，从而让郭大得了便宜。
醉仙楼推出新菜式，几乎捞尽了这县里的食客。可想而已，若是推广到其他分店，食仙楼败得该是多么难看。
“我的来意，王三兄弟应该知道吧？”李二公子笑问。
王安寿微垂的头抬了起来，眼里格外明亮，“二公子，请直说。”
“那郭大来了一趟，醉仙楼就闹出那么多新的花样，王家功不可没吧。实话说，我对那新菜谱也很感兴趣。不过，如果食仙楼能出来更多的新花样，我会更感兴趣。我相信王三兄弟能够帮我。”
王安寿安静了片刻，整理了脑中的思绪，道:“二公子，关于新菜式，家里暂时是没了新点子。不过上次说的松花蛋不知道做得如何了？”
李二公子抬眸看了眼王安寿，他的脸上依然平静，彰显着内心的平静，李二公子换了个坐姿，那神态也严肃起来了，“已经腌了五天了，能不能成功就看五天后了。只不过即便能成功，靠着一枚松花蛋王三兄弟以为我就能赢了食仙楼那不断翻新的辣味菜式？”
那话语虽是轻飘飘的，但已令王安寿感到步步紧逼之势，连带着车厢内的气氛也压抑起来。
“王三兄弟倒是好大的胃口，竟要帮着郭家吃下我李家了不成？”这一句话，是李二公子冷冷甩下的，听得出语中的愤怒，这样的情绪夹着李二公子与生俱来的贵气令王安寿心头一颤，猛然间竟有些怔愣，不知如何自处。
李二公子瞧着王安寿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额角薄汗却显示对方的内心挣扎，他的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狡黠。
王安寿内心有些混乱，不知该当如何解决，这李二公子是绝计不能与之为敌的，本还以为有松花蛋一事在前，眼下李二公子又有事相商，对方不至于撕破脸面，可如今看来，事实却与之相反，对方竟还怀疑自己站到了对立面，郭、李两家相争，王家断是不能做这里面的炮灰的。
王安寿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二公子言重了，我王家做的不过是买卖。我们有东西要卖，什么人愿意来买又岂是我等能预料的，我王家自然是愿意与公子做买卖的，只是机缘之下，就成了这样一个局面。”这是在提醒王二公子当初王家拿着辣椒最先去的食仙楼，买卖不成才去了醉仙楼。
“我们平头百姓，能赚几个铜板养家糊口便是天大的本事了，哪还有些别的心思。”王安寿说着微微抬头，余光扫了眼李二公子，那李二公子正打量着他，面上表情只是淡淡的，王安寿舒了口气，此刻他已经感觉到车厢内那种压抑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半晌，李二公子再度淡淡开口，“既是如此，王家兄弟又有什么新奇的想法不？”
“这个……”王安寿显得有些为难，顿了顿，然后道：“李二公子可吃过茶蛋？”
李二公子微微摇头，“继续说。”
“拿茶叶来煮蛋，再加些酱，煮出来的蛋倒是另有一番滋味。这茶蛋是我家里以前做过的，制作倒不是太麻烦，旁人多瞧几眼估计也就能学会了。”
王安寿抬眸去看李二公子，依旧瞧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他继续道：“二公子也知道，我家中一直不富裕，前几日卖了辣椒才得些钱，才能吃得上鱼肉，也亏得家里嫂子心灵手巧，鼓捣出了几个好看、好玩的新奇菜式。只是再要想些旁的什么新奇东西，这一时间怕是想不出来的。”
话说到这里，王安寿便闭了嘴，该说的他倒是都说了。今日的目的可就是要稳住这位将来可能的合作伙伴。
他知道卫九心里定是有其它的好主意，只是却不能在这一时间全都弄出来，一下子都弄出来太扎眼了，便是一夜暴了富，王家未必就能守住这样的财富，所以要循序渐进放缓脚步。
王安寿微垂着头，望着自己膝盖上那个小补丁，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李二公子的反应。卫九说的，与李二公子这种久经商场的人打交道，不必多说，点到即止。剩下的时间能沉默便沉默，如此一些，对方还倒可能高看你一层，这就是所谓沉默的艺术。
李二公子虽未正眼去看王安寿，却时时留意着他，见他半晌也不再说话，心里头倒是暗赞此人倒能沉得住气。他取下原本挂在腰间的一玉牌，并从暗格里取了一大锭银子，放在茶几一并推至王安寿面前，“想好了，那就拿着这块玉牌到食仙楼找安掌柜。五十两，买你那茶蛋点子。”
王安寿小心翼翼地取了那玉牌与银子握在手中，知道今天算是完成任务了，他同李二公子告辞并下了车，感觉自己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层，可心里头却是有些隐隐的激动与兴奋。
目送那辆李二公子的马车远去，王安寿转身回了院子。卫九正在厨房鼓捣着那几张羊皮，又是煮，又是磨的。
王安寿向她说了方才的情况，她也不像平时一些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只是低头用一竹片反复刮着羊皮，对他的话显得有些兴致奄奄，令王安寿莫名地有些失落。
王安禄一大早就已经去了山上，这几日天气不错，辣椒已经晒得差不多了，晚一些就可以装袋了。
因为对外说这些辣椒卖了的钱是用来修缮祠堂的，所以村长也早就派了人一道去帮忙，顺便还是帮着防贼，这辣椒干这么精贵，值得九十文钱一斤，最宝贝它的倒是村长了。
“小九，要捐给村里的钱我晚些就给村长送去吧。”王安寿忽然想到这么一茬，若是明天村长要一块去醉仙楼交辣椒干，期间露了馅知道王家帮着醉仙楼出什么点子，恐怕会多出一些麻烦。
卫九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行，就说是昨日醉仙楼来人给的钱。”昨日正是郭大公子乘着马车招摇地进了村，时间上刚好对得上。
王安寿一时间又是无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王安康陪着王安香出门**正从外边回来，便让王安康去屋里读书。王宝德从西厢里听见了王安寿的话，也便凑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