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完酒,周海淀找了窗口抽烟,一低头,就看见郭朝阳奔到外面楼下,不顾形象地吐了。他从二楼看下去,第一次发现她原来也很娇瘦。
“你是不是一天不逞强就会死啊?”
郭朝阳正躲在一个犄角旮旯扶墙猛吐呢,头顶突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
她不用抬头也听出来是周海淀了。
“你是不是不和我作对就觉得人生了无生趣?”她从手包里翻出纸巾擦擦嘴。
“你是不是我现任妹夫的前任女友?”周海淀在倚着二楼窗口俯视着她,问道。
郭朝阳抬头:“你能不能不和喝多了的人说绕口令?”
周海淀把烟掐了,笑说:“咱俩能不能不用问句来对话啊?”
“成,那你说用什么句式?”
“郭朝阳,谢谢你。”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愣了一下,笑了:“周海淀,对不起。”
郭朝阳认为这算是两人讲和了,所以在燕莎遇见周海淀的时候,大老远地就笑着冲他打招呼:“周海淀!”
谁知,他视她为空气,目不转睛地和她擦肩而过。
郭朝阳是个暴脾气,转身拉住他:“周海淀,你怎么回事啊?更年期呀?忽冷忽热的?我又怎么惹你了?”
“小姐,你认错人了。”说完周海淀顺手掐了她胳膊一下,就往电梯那边走去。
“喂,你干嘛掐我啊……”郭朝阳委屈地站着,小声嘀咕了句。
这人手劲真大,好痛啊。
她今天来燕莎是来见一个老朋友的,桑悦,她发小,已经拿了美国绿卡,前天半夜里给她打电话,说:“亲爱的,有时间吗?出来聚聚吧。”
郭朝阳翻身坐起:“你打错电话了吧?”
桑悦笑得诡谲:“哈哈,妞,我回北京啦。”
“亲爱的!”身后传来声音的同时,右肩被人拍了一下,郭朝阳扭头往左看,果然就看见了一张桑悦放大的脸。
“你说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还总玩这个把戏?”郭朝阳无奈地摇摇头。从幼儿园到现在,每次都是拍右肩人站左边,一点新意都没有了。
桑悦挽过她的胳膊,半是撒娇地说:“饿了,你请我去吃好吃的吧?”
“好,我刚发现一个地方的韩餐超赞的。”
“哎,你怎么等我一会儿,就买了这么多东西呀?”
“都怪你,非要约在商场见面,害我无聊得只好shopping。”
“你这是种病态,你知道吗?”
两个人边兴奋地说着边往商场外走去。
郭朝阳和桑悦两个大龄女青年聚在一起,话题难免的就往男人身上拐去。
桑悦边嚼小明太鱼边问:“你现在什么情况?”
“啊。”郭朝阳没好气地答应一声,“别光说我,你这个灭绝师太,有老衲从了你吗?”
“我怕什么啊?我在美国,天高皇帝远的,我爸我妈也管不着。”桑悦说对了,单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应付那些千方百计要结束你单身的人。
郭朝阳垂头,拿勺子捣拌饭:“前几天,简丰结婚了,我去他婚礼了,新娘挺好看的。”
提起这个,桑悦更气了:“我记得你小时候脑袋没被驴踢过呀?你那不是找气受嘛!”
“呵呵,没事,我暗恋的人多了,简丰他就是我感情的十几分之一,没事儿!”郭朝阳说完还不解气,端杯干了口烧酒。
“哎,简丰到几垒了?”桑悦凑过来小声问。
郭朝阳红了脸,没理她,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只能告诉你,我还是处女。”
桑悦一垮脸,语气像教导处主任:“郭朝阳,3月8号是妇女节,3月7号是处女节,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郭朝阳很囧地摇摇头。
“听好了,因为——妇女和处女只有一日之差。”
“噗!”郭朝阳一口饭喷了出来。
“我说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呢,原来是阴阳不调。阳阳,你得找个男人补补了。”桑悦说得煞有介事。
“你别在这儿给我灌输资本主义歪风邪气。哎?你怎么在美国呆的好好的,回来干嘛?回来听训的呀?”
桑家是传统的士绅家庭,对女孩子的要求还接近于三从四德,想桑悦这种快三十还没结婚、拿了两个博士学位、全是“才”没有“德”的女子,就是家门败类,所以桑悦才躲得远远的,索性拿了绿卡。
“阳阳,我好像恋爱了。”
秋季正午的阳关已经不很强烈了,宁静而又稀薄地落进这家小小韩餐馆。郭朝阳透过这样的光线看着面前的桑悦,忽然发现,时间似乎已经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不然为何一向快乐的桑悦会因为爱上了一个人而忧郁?
不敢再去爱,也是人变老的一个标志。
和桑悦的会面很愉悦,可当郭朝阳回家后,独自回味时,却觉得有点悲壮与感伤。
桑悦爱上的是她的一个学弟,他小她四岁,年轻有活力,敢想敢做敢创新,她说和他在一起好像一下子又初恋了。
初恋吗?郭朝阳似乎还没有恋过呢……
“郭朝阳!”
一声怒吼打断了她的愁思,郭朝阳拿着钥匙,无措又无辜地看着站在自家门口愤怒的周海淀。今天,差点因为郭朝阳这个小插曲,让他们跟了快一周的人发现,这要是打草惊蛇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周海淀气到一下班就来她家门口堵她。
“你干嘛?我又不欠你钱。”她还气呢!在商场里装不认识、卷她的面子,还掐她,她都记着呢。
“你是不欠我钱,我也没欠你钱呀?你干嘛总和我过不去?”周海淀铁青着脸说。
“我可是笑脸迎人地和你打招呼,我……”她也不是会吃亏的主儿,“我一笑泯恩仇!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周海淀上前一步,欺近郭朝阳:“我那儿正执行任务呢,你和我打什么招呼?”
他强烈的男子气息让郭朝阳一下有些分神,她稍往后退了些:“我又不知道你有事,你又没说。”
“非要我脑门上写着么?再说了,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和你报备我的行踪?!”他说完自己就后悔了。
郭朝阳倒冷静下来,挺直了腰板:“周队长,我什么时候要你向我汇报了?我又不是你们国安局的人,就喜欢了解别人行踪。不过我对我自己还有点自信,以后我见了您,一定不会打招呼,您放120个心好了!”说完就越过他,飞速开门关门上锁。
周海淀愣住了,是啊,他怎么也这么不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