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清晨醒来，落溪没有见到姐姐，问了随身的丫头，才知道芊雨在芙蓉园外跪了整整一夜。她急忙赶来芙蓉园，门外的侍卫又告诉她，芊雨被宁远侯司徒吟风抱进了芙蓉园，至今没有出来。
落溪再单纯也知道芙蓉园中发生了什么，司徒吟风与她们无亲无故，断然不会将千年人参白白送与芊雨。而姐姐一介女流，除了女儿身，她还能拿什么来与司徒吟风交换。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也许她本就不该存在在世间。可是若要惩罚为何不冲着她明落溪来，为什么要一次次伤害她的亲人，爹娘的惨死，姐姐失贞。既然总是要离开，为何要她背负如此多的愧疚！清澈的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雨水与泪水交织着滑落脸颊。
落溪喜欢在雨中哭泣，因为这样就没有人看得到她的泪，没有人知道，淡漠一切的明落溪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
映在司徒吟风眼中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轻灵的少女一身白衣立在细雨中，两排长长的睫毛扇动，眼中一片迷雾，没有中心，亦没有焦距。她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永远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亦或者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想。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落溪放下唇边的玉箫，侧对着司徒吟风，嘴角牵起一个随意的笑。
“一会儿本侯会命人将千年人参煎熬好，送去给你。明落溪，你又可以多活三月了，不该感激本侯吗？”司徒吟风开口打破了沉默。
“感激？感激什么，感激侯爷强占我姐姐吗？”落溪不屑的开口。
她居然知道！司徒吟风一时错愕。“那你是来向本侯兴师问罪的？”
“落溪岂敢。我只是一介弱女子什么都改变不了，又何必苦苦挣扎，只是落溪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宁远侯也会做乘人之危的不耻之事。”
“乘人之危？本侯如何对明芊雨都是理所当然。”司徒吟风理直气壮，“你不是说云玉背后有它的故事吗，现在本侯告诉你，云玉是一个信物，指腹为婚的信物。”
落溪绣眉微拧，没想到芊雨居然是司徒吟风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怕是爹娘去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知她们姐妹。
“即是指腹为婚，便该明媒正娶。侯爷枉顾先人遗愿，对姐姐落井下石，就不怕辱没了先祖吗？人在做天在看，侯爷，司徒老将军可是在天上看着您呢。”落溪话落，又将墨绿玉箫至于唇边，不在理会身侧的男子。
司徒吟风不知道落溪是本就漠世，还是故作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而无论哪一种，这个小女孩都让他心悸，却也无端的害怕。落溪至于他是高挂在天上的月儿，只能远远的欣赏，却不可亵渎。
此刻屋中的芊雨，强忍着身体的疼痛，麻利的穿戴好衣物，向芙蓉园外走去。她不敢多停留半分，因为溪儿还在等着她。
刚走出院落，便见到落溪纤细的身影孤独的停留在那里。哀伤的箫声，响彻院落。是啊，她的心思如何能瞒过冰雪聪明的妹妹。芊雨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落溪身旁，手中的油纸伞为落溪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
“天气凉了，溪儿穿的如此单薄，怎么还站在这里。”芊雨心疼的问道。
“溪儿在等姐姐。”落溪看到芊雨，眼中的泪流的更凶了。
“傻瓜，姐姐没事。”芊雨伸手轻柔的擦拭着落溪脸颊的泪痕。
“用姐姐一世清白，换落溪三月性命，值得吗？反正溪儿早晚都是要死的……”
“溪儿不要胡说。”芊雨出声打断了落溪接下来的话，伸臂将她拥在怀中。“溪儿是姐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答应过娘亲要好好照顾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即便是你放弃了，姐姐也不会放弃的。三个月虽然不长，却是溪儿最后的希望。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不会让你死的。”
“姐姐！”芊雨与落溪姐妹相依在雨中，弱小的她们，只能依靠彼此。
公主府中，一身艳丽宫装的长公主永河喜笑颜开的翻看着一幅幅仕女图。“澈儿快来看看，这些都是本宫精心为你甄选的名门贵媛，你看看哪一个称你心意？”
南宫澈随意的翻开一卷，画上的女子娇小玲珑，空谷幽兰，楚楚动人。
“这是兵部尚书的长女，年芳十七，娇憨可爱，倒是讨喜的很呢。”永河长公主开口解释。
“澈儿听说兵部尚书的这个女儿从小就体弱多病，这温室的花朵似乎不太适合养在瑾王府，若是哪一天她这朵娇花枯萎了，孩儿还要心疼不是？”南宫澈玩味的笑道。
“那这个呢？”永河长公主又展开一幅画卷。画中女子掩映生姿，柔情绰态。“这一位是江淮总督的次女，风情万种，一看就是富贵女子。”
“倒是很有旺夫相，只是太过妩媚，澈儿不喜欢。”南宫澈随口一说。
“这个呢？”永河长公主又展开一幅画卷。画中女子掩映生姿，柔情绰态。
“这一位是江淮总督的次女，风情万种，一看就是富贵女子。”
“倒是很有旺夫相，只是太过妩媚，澈儿不喜欢。”南宫澈随口一说。
“这个不行，那个不是，你不是又想敷衍本宫吧。”永河长公主故作生气道。
“澈儿哪里敢欺瞒姑姑，是真的不喜欢而已。”南宫澈恭谦的开口。
“与你同龄的皇子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了，澈儿哪怕是先迎娶几位侍妾也好。不然你父皇可是要埋怨我这个做姑姑的不将你的事放在心上了。”
“父皇日理万机，怎会为如此小事烦心。”南宫澈敷衍道，他的那个父皇眼里、心里何曾有过他的痕迹。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他们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永河长公主微叹，每次提到皇上，南宫澈都是这副摸样，真不知他们是父子，还是上辈子的仇人。“那这位呢？她叫苏莹，是镇远大将军苏尚的掌上明珠。”
南宫澈凤目微眯，目光锐利的盯着画面上的女子。粉腻酥融娇欲滴，好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就她吧。”
“澈儿的眼光果然不错。”永河长公主满意的一笑。“在这群女子中，苏莹可算是鹤立鸡群了。”
“澈儿只想迎娶侧妃，若是苏家认同，姑姑就帮澈儿下聘吧。”南宫澈淡漠的说道。他看中的哪里是苏莹的美貌，而是她父亲手中的兵权。
“瑾王侧妃，这身份足够尊贵。我的澈儿看上他苏家女儿是他们苏家三生修来的福分，哪里容得下他们挑三拣四。”永河长公主高傲道。
“听说苏大将军的女儿去年才刚刚及笄，还太年幼，澈儿在等他两年吧。”
“好好，都依你，这件事就交给姑姑了。”长公主宠溺的答应。
南宫澈有时真的很不懂姑姑，他的娘亲曾是姑姑的贴身侍女。娘亲死后，他便被姑姑接出宫抚养。姑姑对他一直宠爱有加，可是她明知道他的野心与抱负，却一直袖手旁观。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孤军奋战，尝尽了世间疾苦。
本以为姑姑是不希望他追逐名利，登上大宝。可现在她为他挑选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有着显赫的背景，哪一个不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南宫澈自认聪明绝顶，却摸不透永河公主的半分心思。
服下千年人参，落溪昏睡了整整三天三日。当她再次醒来之时，床榻边坐着的不是芊雨，而是竹林中那个儒雅的少年。落溪不可置信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梦境吗？
“放心吧，不是梦。”身侧的南宫澈淡雅的开口。“感觉好些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落溪虚弱的坐起身。
“这几日都未在竹林见到你，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你病了，所以便来看看你。”南宫澈不急不缓的回应。离开公主府，南宫澈便去了他们时常相见的竹林，等到日落西沉都没有见到期盼的身影，问了司徒吟风才知道是落溪的毒发作了。
“谢谢你来看望我。”落溪淡淡的说道。
“你要快些好起来才是，我还想听你吹奏的箫声呢。”
听了南宫澈的话，落溪只是苦涩的一笑，并未回应。反倒是南宫澈端过放置在一旁的汤药，放在唇边细心的吹着，待药温凉了才喂给落溪。
咳咳，几声轻咳声响起，打断了屋内和谐的画面。司徒吟风倚在门边，戏谑的笑着。
“想进来就进来便是，何必扭扭捏捏。”南宫澈云淡风轻的开口，目光依旧专注的落在落溪身上，竟吝啬的未给司徒吟风一个眼神。
司徒吟风自顾自的走进屋内，惬意的坐在了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清茶。“你要见的人，我已经找来了，正在书房等候。”
“恩，我知道了。”南宫澈淡漠的回应。
“我已经吩咐丫头准备了药膳，一会儿芊雨会过来照顾她的。书房的人怕是不能停留在侯府太久……”司徒吟风再次开口提醒道。
我？落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司徒吟风一向骄傲自大的很，而他在少年面前居然没有以本侯自称，想来这少年的身份必不寻常。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南宫澈轻柔的为落溪拉紧被角。优雅的起身走出了房间，司徒吟风亦随着他一同的离开。
书房中，南宫澈懒散的坐在主位上，他的身侧分别坐着司徒吟风与成君扬。“父皇的身体最近如何了？”
“王爷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成君扬玩笑的开口。
“本王没空听你废话，收起你对付宫中那群女人的伎俩。”南宫澈阴冷的开口。
成君扬很识趣的收起戏谑的表情。“皇上的身体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只是皇上是积劳成疾，已是油尽灯枯，现下只是托时间而已。王爷要早作打算。”
“恩，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君扬兄还要尽力拖着才是。”南宫澈思索着说道。
“这个在下定会尽力而为。”成君扬恳说道。
“听说长公主已经为澈向苏将军提亲了，师兄该恭喜你才是。”司徒吟风开口说道。
“的确是该恭喜，多了苏尚这颗棋子，很多事便好办多了。”南宫澈不冷不热的开口。“宫中眼线众多，君扬兄不宜在侯府停留太久，还是早些回去吧。本王会在派人联系你的。”
“恩。那下官先行告退了。”成君扬起身预离开。
“君扬兄！”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南宫澈再次开口唤住了他。
“王爷可还有事？”
“东院的女子，真的无药可救吗？”南宫澈淡然的开口。
“王爷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成君扬欲言又止。
南宫澈凤目微眯，眼中透着阴冷的光，不冷不热的开口。“你的话太多了。”
南宫澈阴狠起来与恶魔无异，成君扬自然不会自找麻烦。“千叶紫的确无解，除非有红雪莲，否则她只剩三月的时日。”
“恩，本王知道了。”
“那下官先行告退了。”成君扬恭敬的退了出去。
“澈现下有何打算？”成君扬走后，司徒吟风开口问道。
“与苏莹定亲，只能让苏尚暂时处于中立的立场。他是个老顽固，想要拉拢他为我所有，还要施以手段才行。”
“澈要如何做？”司徒吟风不解的问道。
“此事不急，容本王在想想吧。”
宁远侯府的竹林中，南宫澈负手而立，微闭着双目，风声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伴随着风声的是动人的箫音。也只有这一刻，置身在竹林中的他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公子今日晚了一炷香的时辰。”一曲终了，落溪淡漠的开口。
“那小姐是在等我了？”南宫澈邪魅的一笑。
“臭美。”落溪嫣然一笑，只有这一刻她才显露出十二岁女孩该有的天真。
南宫澈惬意的走到落溪身侧，轻柔的抬起手臂伸向落溪的方向，落溪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没有反抗，只是羞怯的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十二岁是一个懵懂的年纪，落溪并不懂得情为何物，却也朦胧的知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宫澈的手落在落溪一头如缎的长发上，顺着发丝一路向下，手背有意无意的擦过少女柔嫩的脸颊，她的脸便越加的绯红了，眼角余光偷偷的飘向身侧俊美的少年，娇羞含笑。心中如小鹿乱闯，落溪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一次，心跳的如此快，如此剧烈。
眼中映着她异常可爱的模样，南宫澈不忍再逗弄她，手掌轻轻在她面前摊开，一片青嫩的竹叶置于掌心。
原来他只是帮她取下飘落在发间的落叶，落溪脸上的红霞渐渐褪去，眼中带着淡淡的落寞。
“刚刚在想什么？”南宫澈明知故问的开口。
“什么都没有。”落溪别扭的别过头，慌张的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原来她的心并非是冷漠的，只是现实的残忍让她隐藏了原本的天真与单纯。落溪终究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