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铭山又给宗旻细讲了道所所秉持的宗旨。
他说:“我们的职业是捉妖,然后正(镇)妖,进而达到善妖。”
这是一个转化和感化的过程,铭山给其列举了好几成功的个例子。
比如,现下隔三差五都会到道所光顾的灰色小鹰小白白。
虽然他只是扑着翅膀在道所转一圈找铭山,确认铭山没在便又飞走,这期间鸟都没鸟宗旻一眼。
当然,这种已是“善妖”的藐视,宗旻是不会在意的。她现下更在意的就是小黑屋里面的另一只披着灰色衣裳,却依然被叫做阿灰的小鼠妖。
宗旻将手上的抹布侵湿,拧干了水,啪的一下将其狠甩在地板上,深吸一口气,推着大抹布跪冲了出去。
如果要追溯阿灰的历史的话,那就要从宗旻刚到二指山说起,也就是铭山刚讲完道所宗旨的那段时间。
那是一个冬天,二指山被一夜的大雪覆盖了山头,终是在年底穿上了耀眼厚实的大衣。
宗旻坐在堂中的蒲团上,手上正捧着铭山给的《镇妖曲》,泛黄书页上,字迹斑斑,写的很是龙飞凤舞,只是,宗旻看了一下午也没看进去。
从大堂可以直接看向木篱笆大门,毛村老人张田背着一框草药从门前而过,见宗旻捧着一本书,便想起自家的红薯。
“挨门家的红薯被作死的老鼠给翻偷啦,铭山师傅什么时候有空切看一看,是否又是小妖作怪!”
宗旻从凌乱的书本上抬起头来,就见张田背着草药走了过来。
张田是村里的老人,宗旻自当不会怠慢。她放下书本,立即从蒲团上坐了起来,从鞋架上拿起一双木屐,将张田迎了进来,帮其拿下背篓。
“张老,快进来坐。”
“哎……好好好。”张田笑呵呵的被宗旻迎进了屋子,坐在案边的蒲团上。
“哎呀,现下真是小妖作乱啊,我家红薯都被他们给搞没了哟!”
宗旻也是刚刚接触“妖”,对于小妖作乱之说,没有特别的印象。
她又拿起刚才放下的书本,翻开第一页空白的地方。
“张老家的红薯被小妖给搞没了?”软笔在手,随时准备记载。
张老显然更愿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铭山,他看着宗旻额书本和准备好的软笔,呵呵一笑,捋着胡子,“你家师傅不在?”
“不在啊,师傅去蒙山了。”宗旻不明白为什么张田要这么问。
“但是,师傅该是在后天就回来了,张老可以先跟我说,到时候师傅一回来就可以知道情况。”沾了墨水的软笔尖已经在泛黄的纸页上点了一点,宗旻发现连忙将其提高了些。
“可能是只小灰鼠,我看到它好几次都用后双腿走路,抱着红薯优哉游哉的,只是眼看到就要抓住了,却是抓了一个空。”
张田想起那几日所见非寻常小妖,总觉得那鼠妖太过淡定。
宗旻将其仔细的记了下来,张田没坐多久,就背着背篓走了。
泛着木香的地板已经被宗旻擦得噌亮,收起变了颜色的抹布在一边的水盆上仔细的洗了一遍,而后又将其甩在了地板上。
现在回忆起来,那阿灰的鼠妖还真有些本事。
铭山用了天罗地网也没有将其收服,而后追其淡定的身影到了其老巢,终是逮到了机会。
阿灰的老巢是在毛村罗河岸边的一个洞里面。
“那耗子贪食,还是用张田家的红薯给钓出来了。”
铭山将焉嗒嗒的阿灰塞进了贴满符咒的笼子,“真是个不简单的小妖!”
那时候,宗旻傻愣愣的看着阿灰半眯着眼躺在笼子里。
“不是抓不到它么?用红薯就给钓出来了?”
铭山哈哈大笑,“那红薯我注入了符水。”
原来如此……
“这小鼠是有故事的,别轻易和它说话,还有,你每日要试着弹镇妖曲,这是你入门来,第一个实践工作。”
铭山换好了衣服回了房间,屋子里仅剩下宗旻和笼子里的阿灰了。
再次收起了抹布,宗旻盯着脚下发亮甚至能照出她面目的地板,终是将抹布放在了水盆里。
屋子关好,水盆抹布收好。
踩着木屐,宗旻抱着木琴到了一边的练习室开始练琴。
虽说,铭山早就要她弹镇妖曲给几只小妖,可是她直到现在都还没试过。
宗旻承认自己不会弹琴,除了能弹出单调的叮咚叮咚之声,便再也弹不出任何声音了。
琴依然是摆设,拨弄几下,依然如往日那般单调,宗旻果断放弃。
盘腿坐在蒲团上,宗旻开始练习自己最为喜爱的特异功能。
首先是,听。
之所以称之为“听”,是因为她能听见整个道所之外的声音,其诀窍就是缓慢额闭上眼睛,然后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忘记所有,让自己和周围的每一个物体,甚至是空气中的尘埃为一体。
放松神志,原本安静如斯的周围立即热闹起来。
“呼……”这是门外风的声音。
“喳喳喳……”这是屋顶小鸟的声音。
“咕噜噜……”这是道所院门前,蝴蝶**蜜的声音。
“默默默……”这是离道所不远处,那方池塘里红鱼喝水的声音。
“擦擦嚓……”这是池塘不远处的树林里,长嘴鸟在树上捉虫的声音。
……
宗旻正听的开心处,却突然听到,远处飞来了一只五彩鸟,翠鸣之声,如人间小孩嘹亮的歌声。
“蒙山那边又大战啦!蒙山那边又大战啦!”
长嘴鸟停下了啄木,扑着双有力的翅膀,把这个消息给了池塘里喝水的红鱼。蜻蜓飞过落在荷叶上,红鱼告诉了蜻蜓,蜻蜓又将消息告诉了正采蜜的蝴蝶……
最后,随着风的声音,宗旻的耳朵全都是那个消息。
“蒙山大战?”
宗旻稍稍疑问,继而又闭上了眼睛,提取自己的灵力,配合着“听”,将自己完全放到了周围。
灵力跟着无数尘埃,出了小屋,过了院门,池塘,树林……最后,停落在一张缓缓落下的枯叶上。
那五彩鸟还停在树梢上,将自己从远处捉来的小青虫喂给小巢里的孩子。
“哎哟……以后妈母再也不去蒙山咯,这次太可怕了……”
这是一项很有趣的锻炼,虽说五彩鸟说了宗旻很事在乎的关键词,只是,这样的关键词,在之前出现了太多太多,所以,宗旻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正,等那大战谢幕,她师傅铭山也该回来了。
枯叶在空中打转,最后落在了地面一层层枯叶堆积的腐烂地面。
宗旻收回灵力,跟着尘埃一路飘向回来。
荷叶下的红鱼依然默默默的喝水,吐水。院门前的蜻蜓依然跟着黄色大尾蝶将听来的消息。
风带着母亲般柔软的力,将一段尘埃送进了小屋,宗旻气沉丹田,缓缓张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比之以前更明亮了些,心情也更为舒畅。宗旻暗自与之前比了一下,觉得“听力”与“视力”更为稳固了。
这是她每月都要练习的项目,一来是这里真的太无聊了。二来,这种练习真的很有趣。
宗旻记得第一次练习的时候,还是在五年前,那时候只能听见门外灌进来的风声。随着练习的加强,距离逐渐加长,物种之间语言更没了代沟。
收起了全部灵力,宗旻从一边拿出了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