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的身手果然不容小觑。”百里陌率先开口道,声音深沉如今晚的夜色。
不等我作答,却听百里陌对我说道:“数月不见,未曾温顺半分,惹事的能耐倒见长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我的,干脆死不认账来套话:“太子殿下怕是认错人了。”
百里陌冷笑:“雕虫小技。”
他并不多言,只欺身上前,左手长臂一伸圈住我的腰,右手拿着手帕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用力挣扎也挣脱不了,很快便全身乏力,眼皮沉沉欲睡。
意识涣散之前,听他吩咐手下:“带回朝暮楼。”
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二天。
香炉内的熏香袅袅升起,水蓝色的落地轻纱轻轻拂动。
我掀被下床,透过窗子,可以望见远处的碧波浩渺,水天一色。
朝暮楼,是郢下一处有名的烟花之地,临湖而建,风头与春风度无两。在春风度的乱党余孽被剿灭后,朝暮楼取而代之,成为郢下最大的销金窟。
走到外间,身上药效还未完全过去,有点无力,扶着屏风,看到了书桌前正挥毫写着什么的百里陌。
他抬头望我一眼,继续低头写:“醒了。”
我瞪他,软绵绵道:“你直说带我走就好,何必对我下药?”
他抬头:“你会这么听话?”
我摸摸鼻子,轻咳:“我一向很识时务的。”
他挑眉,不置可否,继续低头书写。
我慢慢挪到另外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点渴。
喝了一杯,还是觉得渴,又再倒了一杯。这里的杯子也忒小了,喝得一点也不畅快。
如此喝了四五杯才解渴,发觉百里陌不知何时停了手中笔墨,抬头看着我。
“茶里下了药。”他说道。
我恼火:“下了什么药?”
他弯起嘴角:“自然是好东西。”
该不会是什么春天的药吧?!
凭借我贫瘠的想象力,再联系到百里陌糜烂的私生活,我只能想到这个。
我脸一白,气极,手指着他:“你你你......”
见我“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他哈哈大笑。
我更是怒火中烧,手中还有半杯茶的茶杯就这么朝他脑门掷了过去。
百里陌眼疾手快接住茶杯,茶水在空中撒了不少,也有一些滞留在杯子里。
他笑吟吟看着我,就着我喝过的地方,将剩余的茶一饮而尽。
我身上一阵恶寒起,同时了然,茶里根本没有下药。
他哈哈大笑:“骗你的。”
我:“......”
想起心中疑问,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百里陌拿着茶杯,从书桌后走至茶桌,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开口道:“因为鸳鸯锁。”
我问:“这是什么鬼?”
他答:“一种蛊。”
哈?啥玩意儿?
他玩弄手中茶杯,继续解释:“体内有鸳鸯锁的两个人休戚与共,祸福相依,能互相感应到对方存在。”
“你是说我跟你体内都有鸳鸯锁?”我大惊失色,问道。
他点头:“没错。”
“为何我感应不到你,你却能感应到我?”我不禁又问。
“鸳鸯锁如果没有得到对方血液的唤醒,就会在体内处于沉睡状态”他说道,“你体内的鸳鸯锁还未苏醒。”
我想起了上次他咬我的下巴,微微有血液渗出,应该就是那次,我的血液唤醒了他体内的鸳鸯锁。
他接着说道:“鸳鸯锁是情蛊的一种,分为鸳蛊与鸯蛊,距离近时可以感应彼此,除此之外,一旦其中的一方遇到危险,另一方的蛊虫就有所反应,如果一方不幸丧命,即使另一方的蛊虫还未被血液唤醒,也会苏醒过来,蚕食体内的五脏六腑,吃净后再爆体赴死殉情。”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我与百里陌的性命被拴在了一根绳子上,生死与共,唇亡齿寒。
“这也是你坚持要带我去北凉的原因?”我略一思索,不由问道。
百里陌点头,重重放下手中茶杯,咬牙道:“我可不愿平白无端给你陪葬。”
护着我就是护着他自己的性命,把我的小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此蛊难道无解?”我问道。虽然觉得此话多余,要是能解,百里陌必定早就解了,但还是问了一句。
他点头:“无解。”
“谁下的?什么时候的事?”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百里陌在我身上种的蛊,后来听他详说,就知道绝对不是他种的。
百里陌嘴角微抿:“你的母亲,13年前。”
也就是我刚出生时这个蛊就被种下了,我惊诧不已:“百里薰?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百里陌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湖景:“13年前,你的母亲带着西齐平昱候的军队,在与宇文元最后一战前,自觉凶多吉少,于是偷偷回了北凉,将你托付给我父皇,我父皇承诺必定护你一世,让你余生安享富贵无忧,可你的母亲与我父皇素有心结,怕我父皇虚与委蛇,便偷偷在你我身上种了这蛊,让我此生与你牵绊,从而护你周全。”
信息量有点大,我的母亲竟然还是一个带兵打仗,驰骋疆场的女中豪杰,我这样不学无术的女儿好像有点给她跌份。
上了战场是指挥千军万马一呼百应的的战士,战场之下,是为爱私奔不顾一切的性情中人。
英姿飒爽,敢爱敢恨。既是宇文元的至今念念不忘的心底白月光,也是沙场上与他兵戈相向的仇敌。
我那传闻中素未谋面的母亲,颇具传奇色彩。
“后来呢?”我不禁想多知道一点关于我母亲的信息。
百里陌目光仍望着窗外,神色淡淡:“后来你母亲战败,被宇文元掳去,不堪受辱,被带回郢下的路上自尽了,你母亲的遗书也送到了我父皇手中,信中说明了鸳鸯锁一事。”
“而你还在襁褓之中,由我母妃抚养,在北凉的明光宫不吵不闹,看起来有点呆滞。”百里陌收回窗外的目光,看着我说道。
“后来我怎么到了南临徐家?”我又问。
百里陌踱步回到桌前坐下,说道:“后来,不知是哪一日,你就被南临派来的细作调包了,被带回了南临。偷梁换柱一瞒就是十三年,直到几个月前,我见到了你。”
我点点头,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了:“我的模样依稀有我母亲的影子,于是你就着手调查了。”
百里陌颔首,低沉的声音不容抗拒:“跟我回北凉吧。”
我不假思索说道:“我不能不清不白地跟你去北凉。”
百里陌皱眉:“是不能不清不白地走,还是不能跟我回去?”
咳咳,百里陌还跟我玩起了文字游戏。
我摸摸鼻子:“徐家养育我多年,我不能这样让家族蒙羞情况下一走了之。”
百里陌的笑容冷意森森:“宇文元命人将你偷走,以求睹物思人,偏不敢将你养在宫中,交给了徐世兴多年无所出的小妾抚养,徐家所作所为不过为虎作伥罢了。”
我说道:“无论何种初衷,养育事实是不容改变的,我不能拖累岌岌可危的徐家。”
宇文元已经开始筹谋对付徐家,削减徐家的势利,我这事情一出,真好给了一个由头,无疑给严峻的形势雪上加霜。
百里陌眼眸锐利:“宫中细作已经调查清楚,今早传来消息,陷害你的人应该是林昭凤。”
林皇后,这人怎么又开始作妖了?
我扶额叹息,实在不清楚她一边企图我归顺她,一边对我暗藏杀机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