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业十八年端午
这一天,兰府门前一早便热闹起来,朝廷官员纷纷派人前来送上贺礼,队伍排了足有三条街远,人人翘首远眺,暗自着急,啥时候,才能轮到自个儿进府?
就在这时,鞭炮炸响,身着大红喜服的陵王萧俊逸骑在高头大马上,红光满面,逼人的贵气从马上透下来,任谁在他面前,都要低到尘埃里去。与他并行的男子,同样的俊俏出尘,正是三皇子,萧俊清,他们的身后,浩浩荡荡的,是十里红妆,今日个,陵王亲自来送定亲礼了。
落缨居里,盛妆静坐的瑾胭,一脸娇羞,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鲜嫩的青春,凝脂般的肌肤,云鬓花颜,婀娜多姿,美眸流盼,喜不自襟,这样的自己,一定会迷倒陵王殿下吧?
“小姐,您今日个真漂亮。”贴身丫头秋令叫道,另一个丫头秋叶嗔怪道:“秋令,你会不会说话呀,小姐是今日个才漂亮吗?小姐一直是都城第一美人,好不好?”
“是是是,奴婢说错了。”秋令笑嬉嬉的,又给瑾胭梳了下漆黑的长发道,秋叶白了她一眼,对着瑾胭道:“小姐,刚听外头鞭炮齐鸣,想来陵王殿下已到了兰府,这才定亲,陵王殿下便如此重视,可见小姐在殿下的心中,是何等重要。”
瑾胭一听,心下更是欢喜,娇羞螓首,不胜柔弱。一时,萧氏、赵二、赵三夫人、许氏都挤了进来,秋令秋叶站定行礼,萧氏耷拉着眼,皮笑肉不笑的给瑾胭道喜,又让林嬷嬷送上一个奁盒,瑾胭收下,道谢,赵二、赵三夫人连连道谢,许氏也跟着送上贺礼,厢房内,喜气盈盈。
“看新娘子喽,看新娘子喽”一时,兰府亲戚的几个小孩也挤了进来,打闹嬉戏道,瑾胭脸一红,任孩子们围着看仔细。这时,蒙着面纱的瑾脂在秋娟秋水的陪同下,也进了厢房,原本娇羞含笑的瑾胭,脸色变了变,低着头,沉默不语。
“姐姐,恭喜你。”瑾脂说着,上前半蹲下,递给她一个金菩萨,道:“希望菩萨保佑姐姐,已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谢谢。”瑾胭扭头,示意秋令接下,自己则握着瑾脂的手道:“姐姐不会忘了你的。”
瑾脂正要说话,一个调皮的小孩走过来,好玩的一把扯下瑾脂的面纱,随后一楞,仿佛受了很大惊吓,张口大哭了起来,其余几个孩子也被吓了一跳,一个跟着一个,大哭起来。瑾脂一慌,赶忙用手捂脸,仓皇退出了厢房,萧氏皱眉,“不识好歹的,怎么让她进来的?谁家的孩子,还不快领回去?”那几个孩子的乳母便匆忙走上前,各自抱走小孩。
回到厢房,瑾脂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容颜,右边脸那道伤疤,触目惊心,她眼中噙着泪,突的,拿起梳妆台上一把剪刀,就要朝心口刺去,幸得秋娟秋水拼命拉住,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瑾脂哭道:“你们不要管我,不要管我,让我死了算了。”
“小姐,不要这样,总会有法子的。”秋娟跪下,哭着劝道,秋水也在一边掉着眼泪,哭道:“秋娟说的是,总会有法子的。”
一时又一阵鞭炮声响,听得外面热闹中,有人通报着:“陵王殿下到。”瑾脂一下了瘫软下来,无声的流着泪,秋娟和秋水也跟着默默流泪。正是一边欢喜,一边忧。
水兰汀。
瑾心坐在临窗的炕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纱帕,听得外面鞭炮声响,停了下,又继续绣了起来,秋韵挑帘进来,将手中银漆瓷盘里的点心,一一放到小几上,又将小几移到炕上,道:“小姐,吃些点心吧,绣这么长时间,眼睛该累了。”
瑾心依言,放下绣架,问秋韵道:“秋连呢?”
“回小姐,还没回来。今日个即是端午,也是胭小姐定亲的喜日子,府里恐怕没人会管其它琐碎之事,奴婢还听说,大人今日个忙国祭,要到晚上才回府。”
“如此便好。”瑾心听完,浅浅一笑,拿着一块枣泥山药糕塞进嘴里。
一时,又听得鞭炮声震耳欲聋,那边的热闹与水兰汀无关,瑾心依旧静静的绣着鸳鸯戏水,不知何时,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听着赵嬷嬷在外面,安排仆婢们点上宫灯,瑾心放下绣架,抬头,伸了个懒腰,暗道,好戏就要开始了吧?
果然不多会,秋连扛着一个黑色大布口袋进来,一落地,便扯下黑袋子,袋子里装的正是,被绑住手脚的冬牙。
秋连扯下绑在冬牙口中的布条,道:“小姐,人给绑回来了,这贱人,原是躲在林嬷嬷的厢房中,被奴婢找到了。”
冬牙一见瑾心,慌了一下,蜷缩在地道:“七小姐,我是被逼的,不能怨我。”
瑾心对着秋连道:“你去帘外守着,别叫水兰汀里的探子听了去。”
“是,小姐。”秋连应声退出帘外,细心守望着。秋韵一见冬牙,怒不可遏,上前便甩了她一个巴掌,怒道:“肖小贱婢,竟敢如此污蔑七小姐?说,到底是何人逼你这么做的?”
冬牙抬头看了眼瑾心,又低下头,将头扭在一边,倔强的不说话,秋韵一见,更是火上心头,一抬手,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秋韵,住手。”瑾心阻止秋韵,又对着冬牙道:“我不会为难你,你只要说出五娘在哪,何人逼迫你这么做的,你便可回去,我也定不会说出,是你说的。”
冬牙仍然扭着头,不说话。秋韵忿忿道:“小姐,对这种贱人,就不应该客气。”
“既然不愿说,且让我卜上一卦再说吧。”瑾心从衣袖里掏出甲骨,卜了一卦,见卦象云:绑缚,不自由,笑道:“原来是受了要挟,既然她可以要挟你,我必然也可以。”
冬牙一听,惊慌道:“七小姐?”
瑾心一拍小几,怒道:“你还不说吗?”
冬牙一吓,浑身颤抖,眼神四处打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转头,猛得站起身,撞开秋韵,用力的朝墙角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