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还是迟了一步,吴氏见到瑾心,压抑许久的彷徨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瞪着一双大眼,伸出一指,指着瑾心,大声尖叫起来:“是你,是你杀了我的桃儿,你还我桃儿!”说着下了炕,顺手从针线箩里抄起一把剪刀,生生的斜刺了过来!
血,溅在了吴氏的素衣上,仿如盛开出一树鲜红的桃花,瑾心左肩传来一阵尖锐刺心的疼痛,只来得及见到她惊恐而又无助,还带有一丝大仇得报后的快感的复杂眼神,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又是一场繁琐冗长的梦,梦里,有罗成与闺蜜推她下山后,阴险的笑容,还有他和她在教堂举行盛大婚礼的场景,一场又一场梦,纷繁复杂中,有个躲在角落的小孩,她嬉笑的声音天真无邪,她指引着瑾心,从这个梦,走到下一个梦,最后定格在一片暗黑之中,她瞪大一双天真的美眸,看着瑾心,然后慢慢朝着她走了过来……
“不要,不要,你走开……”瑾心情急之中,挥舞着双手,想要将那小孩挡在身外,奈何,她依然在走近,天真无邪的脸,变成了邪魅妖娆的笑,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不要啊……”瑾心惶恐无助之时,突然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莫怕,我在这里!”
“是谁?谁?”这是谁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而又陌生,瑾心思虑间,那小孩已然消失不见,她安下心来,觉得又累又困,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内传来秋韵的声音:“云王殿下,多谢云王殿下,小姐这会子烧已退了,朱御医说已经过了鬼门关,往后再吃些药,安下神,注意调养,定不会有大碍。”
“如此甚好,只是这一刀伤得有些深,咳,咳咳,老朱可有带祛疤痕的药膏?”原来那令她安心的声音,是云王的。
“回殿下,一时来得着急,且那药膏需要一些名贵花种才能配齐,宫中所剩,只够贵妃娘娘所用。”朱御医道。
“不管多名贵,你竟管去配齐便是。”云王打段朱令的话道。“是,微臣遵旨。”朱御医不再说话,云王又咳嗽几下,瑾心费力的睁开眼眸,一张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俊脸,映入眼帘,果真是云王,萧俊成。
“你醒了?”云王一喜,道。“水,好渴。”瑾心只觉得口干舌燥,一说话,秋韵立即递来茶水,她想坐起,奈何一动,肩膀如撕裂一般,疼痛不已,秋韵惊道:“小姐莫动,才刚换的纱布,小心伤口。”云王一听,小心的抱起瑾心,尽量不扯到她的伤口,秋韵配合着在她身后垫上金钱蟒的靠背,待她坐好后,才拿起调羹,喂了她几口水。
正要说话,又听得外面喧闹起来,许四夫人在嚷嚷着,叫人搬走东西,一时又挑开暖帘,进来一见瑾心醒了,可喜道:“幸得云王及朱御医相救,才把我们心儿从鬼门关前抢救回来。”
云王点头,淡淡道“是七小姐福大命大,换作常人,只怕没时间等到朱御医来了。”
“是是是,云王殿下说的极是。”许氏一甩帕子,又走来对着瑾心道:“心儿,早听四娘的,也不会发生这事。”瑾心垂下眼眸,不说话,许氏知这会子说这话,有些不合适宜,转而又道:“好了好了,不提这茬,先好好养伤吧。”
云王也道:“本王也该回宫了。”许氏一行弯腰行礼,恭送云王。瑾心抬眼,见他锦袍绣一羽乘风的白鹤,游戈在碧草的蓝汀,不禁露出一丝浅笑,刚好云王回头,这抹浅笑便如一朵红梅,落在他一城白雪的心间,怔楞片刻,才离开了厢房。
待云王走后,许氏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云云,也跟着离开了水兰汀,朱令将方子交给赵嬷嬷,背上药箱,急走追上云王。
“小姐,这次可真多亏云王,若非是她,恐怕,恐怕……”秋韵纱帕拭泪,伤心道。“也要多谢奴婢,若不是奴婢脚程快……”秋连接话,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将后面不吉利的话咽了下去。
“五娘呢?”瑾心轻道,伤口还很疼,没有太多力气说话。秋韵正准备说什么,赵嬷嬷挑开暖帘,进来道:“这下都搬走了,以后就清净了,若是寻常人,老奴早将她剁碎了喂猪,偏是看上去柔弱娇嫩,风一吹便倒的五夫人,呸了,真是。”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两袖看不见的灰尘,仿佛刚才忙活得很累。
瑾心垂眼,不说话,一则太累,倦意袭来,二则,现下也管不来五娘的事,是以沉默为好。赵嬷嬷又命帘外丫头梅蓉端来翡翠百合粥,亲自接过,端来坐在炕边,欲喂瑾心。瑾心抬眼道:“赵嬷嬷,吃不下。”“要吃一点,不吃恢复的可慢,小姐听话。”赵嬷嬷沉了沉脸,仿佛在哄骗自己的小孙女,见她如此,瑾心依言,吃了几口。
才刚吃了几口,便听得外面鞭炮齐鸣,震耳欲聋,赵嬷嬷赶忙放下鲤鱼戏水的青花瓷碗,伸手捂住瑾心的耳朵道:“呸了,她倒是风光了,可不知道七小姐这会子受不得吵么?”
待安静下来,瑾心才道:“今日个什么日子,外头这么热闹?”
“回七小姐,今日个是元宵,也是陵王下聘的日子,早前听人来传,聘礼队伍排出十里开外,光是翡翠金银,便排了七八挑。”
“她可风光了。”秋连噘嘴,道:“从小姐昏迷,一直都没来探望不说,还巴巴整得这么热闹,生怕谁耳朵聋了,不知道她的事。”
“是啊,便是脂小姐也来探望过七小姐呢,见伤成这样,无不落泪心疼的,偏她娇贵了去。”秋韵也道。
瑾心只是垂眼,喝着赵嬷嬷喂过来的翡翠百合粥,似不在意这等闲言。确实,她心内此刻在意的是,那使她安心,沉稳熟睡的声音:“莫怕,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