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总是不期而遇地来到,夜晚总是轮回着来到人世间。“夜”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对唐蕊来说,罗杰市的夜晚就更是了。白天的记忆令她无法安睡,闭上眼就会出现安娜咀嚼人肉的样子。她不敢睡觉,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医院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好些这样昏倒的病人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医院,送来的人没一个幸存,全部送到了停尸间,甚至连停尸间都快满位了。医院每个角落都溢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味儿,而且每个楼层都配备了很多医务人员,他们背着大药箱喷射消毒剂。护士也在忙来忙去。
院长办公室里,情绪紧张的院长大人瞪着眼睛看着熊林医生,顿足拍桌地骂着。对于院长这位高级知识分子来说,他还没有这么紧张和慌张过。
“医院快成停尸场了。你看看那些不断送来的尸体,都快停在病人休息的花园里了。你是怎么当医生的?”
“院长,我也不知道罗杰市怎么了,我觉得这里在闹瘟疫。”
“瘟疫?那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凭死了那么多人?”
“院长,现在我们不知道在对付什么东西,就其近况看,大规模的死亡和相同的病症并非小病小灾。”
“所以你怀疑是瘟疫。你没拿出医学凭证,医生不能以猜测下结论。”
“这种病初期是感冒症状,然后会再次发病。这也是我们医院为什么每次来的都是相同的病人的原因,他们再次爆发的病症有很复杂的临床表现。”
“那你对这些突然死亡的病人怎么解释?还有那些被咬伤的病人。”
“这种病虽然还没查出是什么,但死亡率极高。”
“医生是救死扶伤,不是把人救死!”
院长义愤填膺的话刺激到了熊林,他心里非常委屈。
“我限你两天内查出原因,你可以走了。”院长冷冷地说。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熊林一路看到不少嚎哭的家属,他们趴到死者尸体上无助地哭喊着。还有些人根本就没有床位,索性将尸体放到冰凉的地面上。虽然医院停了很多死去的尸体,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默默“死”在家里。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身后响起薛飞的话。
“你好,熊林医生。”
医生转过身没好气地看着薛飞冷冷地问:“你是谁?”
“我是昨天送来的付贵病人的朋友,我想问问——”
“你别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请出去。”见薛飞不想走,他越发严厉地、几乎是喊着说,“出去,我不想见任何人!”
薛飞被骂出办公室,心里很无奈。
熊林医生心中纷乱繁杂,脑海中满是那些死去的人和被咬的伤口。他把自己反锁在屋内,任由护士和别的医生敲门就是不开。身为一名医生,看着送来的病人一个个死掉,“治病救人”这个词看上去虚弱得像一根小草,在医生心里奄奄一息。可笑的是他都不知道对付的是什么病魔,他非常懊恼。
唐蕊在一家小便利超市当收银员已经两年了,今天的客人很少,但每一个来的人都要买上将近10斤的盒装生肉,所以还没到下班,生肉就要卖光了。客人见没有肉,其他食品看都不看就离开了超市。
唐蕊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安娜,开门。”安娜是唐蕊的同事,她已经进洗手间一个多小时了。
里面传来怪异的流水声和“嗤嗤”的响声。唐蕊想叫保安来打开门,她感到脚底滑腻腻的,低头一看,不禁尖叫一声。
听到叫声的客人和保安跑到了唐蕊这里。
唐蕊吓得后退几步,差点被脚下的东西滑倒,幸亏保安搀住了她。
“那是什么?”随着唐蕊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大摊血液从门缝向外溢,而“嗤嗤”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然后是“咚咚”的敲门声,声音越来越大,眼看洗手间的大门就要被推倒。客人们大惊失色,纷纷不自主地后退,又没有离开的意思。好奇心令人们跃跃欲试,却因胆小不敢上前。大门“哐”的一声倒下了。安娜浑身是血,眼睛发白,嘴巴里耷拉着一块混有血色的肉块,手中还拿着扯了一半的认不出是人体哪个部位的肉。
客人们慌了,纷纷向超市出口跑去。安娜扔掉碎肉一下将保安按倒在地,牙齿很快地将保安脖子上的肉撕掉一大块,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血腥味道直逼唐蕊的脸,直到血液溅到她工作服上,她才从痴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号叫着飞奔出超市。
见超市里飞奔出一队像逃难的人群,不少市民还感到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几个胆儿大的大男孩走进了超市,他们要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以至于让人们这么慌张。
生化人已经在这座城市悄无声息地诞生了,不单是唐蕊看到了此情此景,城市的每个角落都零星出现过。还记得那位被咬后批假回家的女护士吧,当臭味从她家传来时,邻居们好奇地走进房间,发现浑身腐烂的护士坐在地板上,她看到活人时几乎像安娜一样扑上去一通撕扯,将看望她的好心邻居当成了“点心”。还有甚者是在城市的另一头,有人亲眼看到过尖牙利齿的怪物,它们杀掉了大部分无辜的市民和市警。由于罗鸿的“配合”,市警死得很少,死的那些都是“不听话”的。罗鸿已经下达了死命令,那命令就是可以接报警电话,但不用真去现场调查,即使去了,也不过是敷衍几句话了事。警察常说的话是,“你们要注意自己的门窗,一定要关好。最近有很多精神病患者袭击市民。他们不是恐怖分子不触犯法律,应该由医院来协调管理”。警察这样不负责任、让人啼笑皆非的话几乎让所有的市民失去了对警署的信任,他们开始抱怨,咒骂警察,开始盲目相信医院,相信医学能够解决这些看似“精神病”的病人。而现在的医院成为了停尸场,久而久之,医院也不再令人信服,市民们就是生病了也不再往医院跑,反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等待死亡和默默忍受痛苦。
上班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整个城市被笼罩在“奇怪的病魔”中,它就像雾慢慢散播到城市每个角落。地下水道污染了,奇怪的生物越来越多。地下城灯红酒绿且光怪陆离的酒吧、歌厅、KTV包间、台球厅、舞厅、保龄球馆、火车站里的男男女女们,谁也看不到危机和灾难。舞厅内来回摇臀摆肩、散发着高档香水味儿的痴男怨女们死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夜生活将彻底地被人类的私欲埋葬。硕大的蜘蛛、手掌大的昆虫和红色眼睛的烂老鼠,阴暗处曾经不起眼的污秽生物都在拼命扩张,向曾经是主宰者的人类发动攻击和挑战……
黑暗总是不期而遇地来到,夜晚总是轮回着来到人世间。“夜”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对唐蕊来说,罗杰市的夜晚就更是了。白天的记忆令她无法安睡,闭上眼就会出现安娜咀嚼人肉的样子。她不敢睡觉,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薛飞听了女友的话没有感到吃惊,因为他在公司也看到了血腥的场面。简直难以置信——这城市是怎么了?这些是什么怪病?送往医院的三位同事竟然死了,那死因是什么?熊林医生的脾气怎么会如此暴躁?难道医生都无法断定是什么在侵害着无辜市民的身体?
新闻节目里报道的地点是唐蕊同事出事的超市。面对现场,罗鸿说:“现在我们击毙了歹徒,歹徒是一个极度严重的精神病患者,她咬死了八个人,死者的致命伤在脖子,我们来晚了。很抱歉,女士们、先生们。最近在罗杰市发生了多起凶杀案件,这些大部分是极度危险的精神病患者所为,也不排除恐怖分子。嗯——”罗鸿想了想接着说,“明天8点我会在警署外开个慰问会,向受到伤害的群众当面道歉,并提供给你们一些庇护场所。我相信,罗杰市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我们会尽快处理,给罗杰市所有市民一个交代。谢谢!”
“关了电视吧,薛飞,我不想听。”唐蕊冷冷地说,她倒在床上,抽噎起来,并且缩起身子,“我不想再去上班了,我不想再出家门。薛飞,我害怕,我很害怕。”
薛飞心中酸涩,他没有接着女友的话题说。
“我的老板也病了,同事也死了三个,医院里到处是尸体,怎么了这是?”
唐蕊使劲揪着枕头,将枕头慢慢盖在脑袋上,小声哭泣着。薛飞坐在床沿上看着新闻节目,他决定明天要去警署,倒要看看罗鸿那家伙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