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再说说我家的对面屋
我家对面屋是亓大爷家，听父母说是和我家一起入住的，我来到人世就是亓大娘接的生。亓大爷到这之前是汤原县的铁匠铺工人，到林区之后定为六级锻工，就是铁匠。亓大爷、亓大娘是原配老夫少妻，原因是亓大爷个矮，长得老相，还有点驼背，背地里有人叫他“罗锅子”，亓大娘长得白，不丑，但脸上有几个天花后遗症。亓大娘生完第一个孩子之后，听大人说也没采取什么避孕措施就不生育了，这样他家三口人，每月差不多100元工资，生活条件特好。亓大爷是慢性子，走路、说话、干活什么都慢。他有四件心爱之物：皮夹克、自行车、猎枪、麻将。自行车不放在仓房里，晚上放在屋里炕头上，有时星期天穿上皮夹克骑着自行车去十八（街里）溜达，或者把猎枪拿出来擦一遍。他有猎枪我只见他在冬天时去河套边打过苏雀，没见打过其他大东西。那麻将一年也就玩一两回。他的生活很有个性，他会吸烟，每天晚饭之后沏上一大搪瓷缸子茶水，接着就是卷烟，把明天要抽的烟卷出来。只见他耐心地，慢悠悠地，一下一下卷完一颗，用少量糨糊把封口粘上，然后放进一个铁制的眼镜盒里，等眼镜盒满了，把眼镜盒收起来，这件事结束，再进行下一件事。冬天的时候晚间要准备第二天早晨的烧柴，这第二件事就是准备烧柴，亓大爷在炕沿边坐下，地上有一个铁制的锯架子，把杯口粗的木头放上，先喝一口水，然后开始一锯一锯拉，绝对是不紧不慢，拉几下喝口水再拉。拉出的木头要一般长，码在地上要规规矩矩。从来没见他有着急的时候。也没见他和亓大娘吵过架。他家一个孩子，乳名叫小秃子，比我大一岁。这孩子胆大，七八岁就能自己出去看电影而且不买票，电影散场后不论多晚，他敢走黑道儿自己回家，十岁多就能用爬犁自己去西山落柴火，一趟拉三四根一米五左右长、杯口粗细的木头。有小秃子比照，父母就觉得我无能，让我干什么事儿，我要是不去就拿他打比方：“你看人家小秃子，啥都能干，你再看你，死熊一个。”小秃子学习好，字写得工工整整，他没有姥姥，只有一个大姨住在南岔，等他上三年级了就帮他妈给他大姨写信。记得第一次写信邮出去两天，信退回来了，不知道咋回事儿。我爸一看，原来他把寄信地址写上面，收信地址写下面了。等到小秃子十三四岁的时候亓大爷自己选房场，盖了三间大房子，搬走了。之后，我常去他家串门，也不知道是因为搬家换了风水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儿，等到小秃子15岁的时候，亓大娘又开怀了，先得一女孩。小秃子初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去了兴安五七战校，19岁时得了一种偏头痛病，从头部正中间分开，一面疼一面不疼，疼起来死去活来。等头痛病治好了，他又得了妄想型精神病症。不抽葡萄烟，说自己在中央有人，能弄来整列车的玉兰烟和整列车的白糖；能把收音机改成电台，结果在鼓捣收音机时短路起火险些把他电死。临床中妄想症大多愈后不良，小秃子最后自缢了，死的那年21岁。亓大娘先后又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亓大爷年老多病，加上这几年给小秃子治病，家里折腾得溜光，使原来富裕的生活变得十分困难。以至于人们有时唠嗑就拿他家说事儿，“人呐，‘三穷三富过到老’。你看老亓家，以前日子那么好，咋地啦？现在还不是穷。”
改革开放之后他家的孩子到天津去做买卖，发了点小财，日子过得很不错。
亓大爷家搬走之后，对门搬来杨叔和杨婶，带一个男孩子，叫“小春”。杨叔二十六七岁，高个，长相漂亮，是开火车的副司机。他有文化亦有文采，写的一手好钢笔字。杨婶是医务所的卫生员，当然也是有文化的人。和杨叔家住了也是大约六七年的对面屋，一直处得愉快平静，反倒没什么故事啦。杨婶在这又生一个男孩子，取名“小二”。到1970年时，杨叔调转到河北遵化市去了，走后没有什么联系。2007年春节间，突然想起杨叔，于是拿起电话打到唐山的114台，报上杨叔的名字，竟然查到了。于是我把电话打到他家，是杨婶接的。我说：“我是21山上，你家对面屋那家的老大。”杨婶立马说出了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激动不已。30年了，我仍然能听出杨婶的声音，响亮高亢带点河北味儿。他们老两口早已退休，小春在遵化市委开车，小二在交通局开车。到那之后又生了一儿一女，现在都各有安排。
五、写到这儿该结束了
我是在二十一山上生人，半个世纪了，目睹了这块土地的变迁。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逐步地倒塌，搬迁。起初的几年，那“拉合辫子码起来的草房”倒塌之后，人们还抢着种房框子地，过几年房框子地也没人种了，现在已是一片荒芜。
从以上邻居人家的变迁可以看出，林区人的外流，并不是大木头采伐没了的“经济危困”出现之后才有的。而是从林区开发伊始，就伴随着有能力，有想法，有本事的人的外流。
山上这片黑土地经过喧嚣，热闹之后，现在又归于沉寂。
回到家乡看到的是，在山上的边缘地带，还有几栋破旧的民房在寒风中矗立。
本主题由 岳先生 发表于 2007-9-16
附：2012年4月2日我回到21去看望亓大娘，已经80多岁，记不得以前的事了。现住在女儿家。小儿子现在有一个万余只的养鸡场，日产鸡蛋1，400多斤；有一台东风本田－轩逸轿车；还有一个修理机动车的小工厂；还有几处房产。这在21已经是相当富裕的住家户了。
本文中的“三棒”三年前就去世了，刚60岁多一点。可惜，可惜！
标题：讲述：早年老邻居［回帖］
Re：人常说“触景生情”，我现在是“触文生景”啊，二十一山上那几排拉合辫子的草房，房后的制高点还有个“防火楼子”，防火楼子后面是山的北坡，修小铁道采石头劈掉小半个山坡，变成个小悬崖，靠东面坡还比较陡，有条人走的小道，小道两边是用柳条或玻璃哄子（小柞树）夹的菜园子，其中最大的菜园子是付艳的爷爷种的，里边种的柿子、菰茑、甜杆、还有旱黄瓜、毛嗑。很让我们这些孩子羡慕。南坡平缓些，有条大车道，一下雨都是烂泥，南坡到底有条小河，没什么名字，就叫二十一小河，沿着小河是条大道，通二十一窑地，冬天也可以从这里进西山。是不是离家在外的人，都特别想念家乡的那些童年往事。 ［江南雨］发表于 2007-9-17
Re：看到亓大爷那段，我想起我姥爷，他是八级工瓦匠。他有个鹰把的自行车，车的后面斜挎着他的工具包，是那种翻毛牛皮敞口的大兜子。姥爷工资可高了，记得应该是70年代后期吧，好像是挣120元，当时在对青山，人人都尊称他曲师傅。我经常找他要钱，他隔三岔五的就给我一毛钱。那时候，一毛钱可以买7块水果糖。可惜，我在小学5年级的时候，姥爷就去世了。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蓝湖有梦］
Re：描写生动、细腻，实在！平民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历史，不似那些大人物，表面冠冕堂皇，时常带着假面具，作着蹩脚的表演。［xtc8000］ 2008-06-08
Re：这邻居写得生动极了，情节、语言声情并茂，我读着有身临其境之感。精彩！［绿草如茵］
（以下跟帖略）
小兴安岭论坛关闭的日子
——郁闷！
知道自己的脾气秉性“隔路”。寡言，不善交际，不会“唠嗑儿”，尤其不会唠家常嗑儿，为此耽误不少正经事儿。所以，从家乡出来这些年，除了与家人有联系之外，很少与外界交往，很少知道家乡的事情。心中压抑着一种思乡之情，找不到释放的出口。家里这台电脑，已经放了快一年了，因为自己没有专门学习过电脑，连初级班也没进过，只是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应用，所以，除了用它打印文档、看一看新闻之外没派上什么别的用场。
直到今年7月初的一天，“误入歧途”地进入了小兴安岭论坛这片天地，才让我眼前为之一亮，好像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可以与之交流，能知道许多家乡的事情，几天的工夫，竟然离不开它啦。有空上网就要进入看一看。通过论坛这个平台，让我对家乡有了更多的了解，勾起我对家乡无尽的相思……
出来13年间，回去过了两个春节，看到的是不变的皑皑白雪和走道贼滑的马路。
贴图《五一刚拍的……》让我看到了家乡大森林春天的绿色和久违了的、掩映在绿色之中粉红得有点妩媚妖艳的达子香；看到了夕阳下映衬在一抹余晖之中，有着浓郁林区特色的小山村。觉得是那么亲近，那么熟悉，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痛快。
《属于“五彩线儿”的记忆》让我想起儿时的端午节。那时，因为自己是男孩子，对五彩线儿之类事情不很在意。前一天晚上早早地就睡下了。清晨，朦胧中被母亲叫醒，一下子是一种惊喜：手腕、脖颈上已然系上了鲜艳的五彩线儿；窗户和门楣上已经插上带着露珠、配着彩色纸葫芦的艾蒿；锅台上放着整盆的鸡蛋和粽子。当时只是觉得好吃、好玩。直到自己结婚后有了孩子，才知道这其中蕴含着怎样一种父母企盼儿女平安的关爱之情。
《放歌五花山》欣赏作者文笔细腻的同时，让我想起当“知青”时候林场的一位老工人。说来这位老师傅的长相有点丑，饱经风霜的脸上有几个麻点还一只眼睛盲，与他同龄的工人叫他“老单”。并不是因为他一眼盲，而是因为他干活耍单儿。无论是弯把子锯采伐还是造材，他就一个人干，不用“吃杂补力”的下手儿伺候。是林场有名的“大老擘”。他为人厚道，心地特别善良，我们这些“知青”都十分尊敬他，称呼他：李班长。他身材高大威猛，皮肤黝黑，是典型的林业工人的身板，透着山里人的硬朗。别看他外表粗犷，心却特别细。每年一到秋整地季节，也正是五花山的时候，他带着我们十几个人，天天在山里转悠，能看出李班长的情绪特别好，总要以他那浑厚的声音唱唱咧咧地唠叨：五花山了，五花山喽！又是一年哪！好像他的心中有无限的感慨，只有这色彩缤纷的五花山，才能让他释怀。说实在的，“五花山”这个词我还是那时候跟他学的呢。我在这个林场三年的经历中，李班长是给我印象最深、感觉最好，最有工人阶级本色的老工人。我那时候身体不是很好，他给了我许多照顾。
与论坛相遇，正好与我不善交际的脾气对路，可以一个人琢磨事儿。也激发了我一直想写点什么的热情，发了两个帖子，竟然被版主加入精华帖，广大会员“顶”成热帖。更激起我参与的极大热情。那些天，论坛几乎成了我业余生活的重要部分。
就在我对论坛最热衷的时候，7月30号当我再次进入论坛时，出现一行字幕：论坛暂时关闭，原因：论坛暂时关闭。当时没觉得什么，以为“暂时”无非是一两天的事儿，很快就可以开放的。然而，每天都看一遍，五天过去了，没开。我开始六神无主。从下载的文档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员“飘”的电子邮箱，好像是一位美眉。冒昧的发去一封邮件：请问阁下是否知道论坛为什么关闭？啥时候能开放？我静静地等待着。又过了五天“飘”回复：“我每天都登录看看开了没。哎！还是没开。不知道原因啊！郁闷！郁闷！”她竟然一连用了两个“郁闷”。
这些天情绪不好，老觉得自己不对劲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子事儿。浏览了几个别的网站，竟然没有感兴趣的。看了“飘”的回复我恍然大悟，对，这种情绪是——郁闷！
我想，在小兴安岭论坛关闭的日子里，“郁闷”的应该不止是我们两个会员吧？
本主题由 岳先生 编辑于 2004-8-29
小兴安岭论坛关闭的日子
——纳闷！
楼主题记：我热爱小兴安岭论坛。我喜欢论坛有层次的栏目设置；喜欢很简洁的版面设计；喜欢这套方便实用的操作程序；喜欢这里有我熟悉的每一件事和有共同语言的老乡。正因为有这些喜欢，所以才有众多会员参与，带来论坛的繁荣。但是，我不能忍受论坛随意关闭的做法。
写下这个帖子，耐心地等待。等待小兴安岭论坛再次开放的时候，我要把它发出去，以解除心中的压抑。
我曾经在2004年8月29日发过一个主题帖子《小兴安岭论坛关闭的日子——郁闷》讲述了自己在那一段时间的感受和自从进入论坛以来收获多多的心情。得到了诸多会员的支持。
论坛又关闭了。这一天是2004年12月25日，星期六。即是公休日又是刚被国人接受的圣诞节。此时关闭大煞风景。我发现时已在傍晚。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什么先兆，没有什么解释，仍然是那一行字幕：论坛暂时关闭，原因：论坛暂时关闭。其实等于什么也没说，似有诸多难言之隐。与：该页无法显示，找不到服务器。道理是一样的。把我们这些痴情的会员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我本人来说，也从前一次的“郁闷”变成了这次的“纳闷”！
我纳闷，一个号称是伊春市政府门户网站的信息平台，怎么可以这样一年数次随意地说关闭就关闭。连一个合乎情理的安民告示都没有。如同每天按时运行的通勤车，当你和往常一样急匆匆地赶到车站，却看到车站挂出一个牌子：通勤车暂时停运。没说“暂时”几天，没说明天有没有。让人无所适从，没着没落。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