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鸦卷尽寒烟翠,独酌小立因谁?急雪入帘暗催,斜枝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纤素的手,惨白得没了一丝血色,伸手轻轻推了窗子,只看见庭前梨树已残叶落尽、了无痕迹。但觉得一阵风来,吹得肌骨寒渗渗的,不禁又咳了几声。
吃了药,觉得精力不济,迷迷糊糊睡去,恍惚里听见门庭玉帘轻响,也只是没有气力睁开眼睛。翠幄丛深,明黄的颜色映了一室光泽。他刚下朝,赶着来瞧她,静静坐在榻沿,离她的被衾都有几寸远,生怕惊动了青绫被里尚在酣睡的她,她这样的好睡,自那一年后,是很少了。
他只充满爱怜地瞅着她,乌黑的长发散落肩头,鸦黑的睫毛纤长萦弱,微微抖动,腰身早已不盈一握,入了冬以后,愈发瘦了,瘦得本来莹白的面容泛出些淡淡青灰的影子。她似乎感觉到了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微微把自己缩进被衾里。他爱怜地笑了,替她轻柔掖好了被角,仍旧静默地看着,要把那张脸刻进骨子里似的。他想,就这样一世,就这样一世好不好?咱们坐到天荒地老去,只要你与我一起,只要你别离开我。
天色渐暗,宫人进来掌烛,那弱弱的暖光,刺痛了他的眼,也映出了他沉沉的泪意。他抬了头,往窗外望了,看见梨树已然颓败,便令太监福子着人砍去。这样衰败的景致,是不能亘在她眼前的,那梨树,春天是她喜欢的玉树琼花,到了这般光景,没的添了她的悲愁薄命之感。许是把树砍了,她便能推开窗子看见远处惜梅轩的梅花还在盛放,这病就大好了。
他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可是他不能不骗自己。他害怕,怕下了朝,再看不见她幽沉沉的黑眸子静静瞥着他,怕再看不见她浅浅含笑卧在榻上看他作画,怕再看不见她心情好时轻轻吟哼歌谣,他怕到连对政事都心不在焉,仿佛这天下,就只有她一个人。他黯然,他不是个好皇帝,可情根深种,如何是好呢。他看她静静睡得太久了,怕她醒不过来,唤了她一声,她却丝毫未动。他害怕了,近乎疯狂地摇晃她羸弱的身体:“思绮……”
他只看到她的睫毛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