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饭地点就在里门外面的四方桌子上。因为是一个人吃饭,所以黎华不需要伏伺的小姑娘替她布菜。
早晨的菜式很简单,一碗白米粥,清炒的两盘素菜,两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还有一碗蛋花汤——这些都是按照黎华的送去的菜单子做的。春华认为,一般有点身份的姑娘都不会吃的如此“简陋”,但是话虽如此,她却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毕竟连夫人老夫人都未曾说些什么。
早饭虽然简单,可黎华还是皱起眉头,心想着,光白米粥和白面馒头就够她填饱肚子,怎么又多出了几样东西?这让她怎么吃的完?
虽然来这儿的时间不长才一个多月,但她已经将府里的情况了解了大半,经常侧面询问一些服侍她的丫鬟婆子。身边的丫鬟也没怀疑过她的身份,只信了自家的姑娘大病一场重活过来一些事难免会忘记。
而母亲管家,每月会拨给繁花院两百多两的伙食花费,其中还不包括了她和丫鬟婆子们的月例银钱,这么多的钱再怎么花一个月还是能余下点银子。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一个月消费下来,拨下的银子竟不够用!通过身边的贴身丫鬟才知道,每个月她有二十两月例银子可供单独花销,以前每次银子不够用,都是她自个儿掏钱补了空缺,拿着她当月的月例往里扣的!
久而久之,从月例里竟积攒不到什么私房钱!有时候还要拿自个儿的私房钱倒贴几两银子,甚至还不止这个数......
这银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要知道银子这东西兑换人民币再不济也是一银三百元,一个月下来也是笔大数目。而且这笔大数目只是繁花院里的伙食钱。
这让前世喜欢银钱的黎华情何以堪!
“秋实!叫春花来见我。”黎华有些生气,连语气里都有些怒意。东西吃不完,浪费掉了照样记在她的伙食上。先且不提院子那些多手的人,她还不信了,她一天只吃这些个东西,一个月下来还能花费掉这么多银钱!
有人可说了,这伙食钱大部分就是出在她的吃食上。
这样的黎华着实吓了秋实一跳。好好的姑娘怎会无故生气起来呢?想到上一个月的事情,还躺着的秋月姐姐......她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连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忙回道,“是,姑娘。”回完便退下,脚步都快了几步。
正在气头上的黎华可没注意到秋实的不同,看着四方桌子上的正冒着香气的早饭,她看着看着肚子就气饱了,哪有什么胃口吃?
这是件再也普通不过的小事,却让她联想起了一大堆烦心事。
以前的黎华,胃口小,吃一顿饭让小厨房做一大桌子的菜,吃了几口菜连饭都没吃半碗就完事。能吃几顿的饭菜全免费提供给了丫鬟们!丫鬟还有单独的伙食费,这也就罢了,特别是吃不完那么多,还要做那么多的菜,到后来还是自己掏银钱买账补漏缺!
这可真是令人气愤的事情!
要知道,拨给繁花院的那笔银子,一个月有余的银子可就全归她了。偏偏每次花光了,还倒扣她的月例,还记得自己上个月是让贴身丫鬟领了月例,前天才知道全倒贴了伙食上的空处!
别以为她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再怎么奢侈浪费,顿顿鲍鱼鱼翅、山珍海味,一个月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再说她还没吃那么多——用脚都能想到的问题,那便是院子里刁奴作祟,欺她。
还真真应了那句话,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若不是初来很多事情还是一知半解,她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揪出那人,也不能靠着祖母与母亲,免得让人察觉自己哪里不对劲。也不能依着她们掌权人来做这件事,不然繁花院好人坏人一同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别人的口袋——真是越想越生气!
自己赚的工资让别人花的感觉。
就在这时春花来了,后面还跟着秋实,她们走到了黎华面前,规规矩矩屈膝行礼,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今天的早点是小厨房哪个厨娘做的?”黎华倒是不忌讳,目光直勾勾看着面前梳着丫鬟发髻,规规矩矩站着的俩人,现在她心情很是不好。
“回姑娘,今个是李妈妈做的早点。”春花听了秋实的话,心里也摸不着底,自从大病醒来后姑娘就跟以前不一样,在繁花阁里颁布了不少规定,特别第一条,禁止奢侈浪费!她也是学过几个字,“奢侈”虽不认得,可后面两个字倒是理解的通透。
而今儿,又发生了什么?
“春花你是我的贴身丫头,在这繁花院也是有几分话语权,说起来比李妈妈这个厨娘的地位还高上不少,她要是糊涂做了错事儿,我当然得罚她,不过……”黎华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春花的小心思明眼人都瞧得见,身为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这么不聪明的确令她费解。
“扑腾”一声,春花重重跪在被人收拾干净的青色地面上,直起身子却微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看来她还是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她看了看跪在地面上的春花,话锋一转,“秋实,还记得上个月我制的几条新规定吗?”
站在后面的秋实,看着跪下的春花,心里一凉,微微走上前,道,“奴婢记得。”
“记得就好,大声念出来。”
“第一条,禁止奢侈浪费。第二条,禁止与其他院子里的丫鬟来往。第三条,丫鬟未经主子通传不得私自走动。”秋实低着头一条一条念了出来,完不知怎么地,腿脚哆嗦一软跪在了青色的大块地砖上,身体微微颤抖,好像是她犯了规定似得。
黎华皱眉,怎么喜欢跪,天生的吗?看了身体正不停哆嗦的秋实一眼,柔声说道,“地上脏,冷得很,起身吧,又不是你犯错。”
秋实没起身。
“姑娘。”春花开口说话,她听到自家姑娘的话,当然也感觉到了地砖上的冰冷从膝间传到了全身,本来就受了伤为好的身子也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做的那些事情原以为只有周妈妈一人得知,难道姑娘也知道了什么?
“都起来吧。”黎华感觉到思想不同交流有困难,她也不想着像古代言情小说里,像女主角那样拐着弯子令人称服,说到底,在没有危机感下她还是懒了点。
她又道,“春花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心巧又识得字。第一条规定,虽是李妈妈犯了,但你也逃不了管教不利,我就罚你一个月月例,至于李妈妈,你就看着办吧。”
春花猛地抬头看向黎华,刹那间低下头,心脏止不住碰碰跳起来,“谢姑娘恩惠。”
“都下去吧。”眼不见为净,早早离开她的视线中才好,免得她心烦不已。黎华总是觉得不对劲哪里很奇怪。她的院子里怎么尽是这些人物,畏畏缩缩的,没一个有眼力诚实的人。
见着她们屈膝行礼下去后,黎华觉得疲累,气也消去了,没了气没了支撑身体一软摊在靠椅,交流不通可真是个麻烦事。自己虽是穿越人士受过高等教育,可前世自己可只是个未经社会洗礼的未成年,哪里比得了小说书里的女主角,要知道她不懂医,也不会经商,做菜哄人也不是一流。
哎。烦来烦去,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就好了。
未时,夫人和老夫人进香回来了,下人禀报了黎华。黎华让人替她重新梳妆了一番,还重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裙,末了起身离开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