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热度是晓月从学堂里带出来的优良品质,记得上学那会儿,晓月就是这样,只有在某个成功人士一次激励人心的演讲后或者某个老师一场语重心长的教诲后,她才有努力学习和废寝忘食的冲动,但也仅仅是冲动,那些心血来潮的热度从没有打破过三分钟的局限。这一次,激情澎湃被晓月带到了家里,晓月能否坚持下去还是个谜,遭到戴晓阳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却是注定的。晓月刚进门,戴晓阳便黑着脸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去,刚刚干嘛去了?”
晓月回答:“去见一个朋友!”
戴晓阳神经霎时绷紧,川剧变脸般立即把黑脸换上了正常肤色,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却全部扭成了问号。戴晓阳问:“什么朋友,是不是上次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男的?”
晓月说:“是谁你别管,反正现在我特有冲劲,对未来特有希望。我决定了,后天的酒会我不去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开始找工作,我要靠自己,不再靠别人。”
戴晓阳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眼前这个独立自主的妹妹甚感莫名其妙。
宣誓喊口号容易,但真正把口号落到实处那可就难了。晓月对着一大堆报纸浪费了一天的光阴,左挑右捡,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柜台售货员的工作上。锁定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冲着目标急速进发。晓月把冲刺的任务留到第二天,爬到床上养精蓄锐,为明天的战斗做充足的准备。
早晨八点,闹钟欢快的响起,把晓月和筱柔纷纷从梦境拉回现实。早晨的阳光虽然刺眼,但也很温和。迎着朝阳,两姐妹分别踏上了通向未来的路。筱柔正式来到酒店报到,在人事部作了登记便被带领到了市场部。第一天上班会是个繁琐的过程,这个过程包括了自我介绍、熟悉工作、熟悉公司、熟悉同事等等一系列事情。等这一大串事情忙完,太阳已经升到了正当空。
在注视了筱柔一上午之后,章雨终于逮到时机上前搭讪,把筱柔带到了饭桌上并且置身在自己的对面。筱柔发表侥幸逃生后的肺腑感言:“我本来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酒店竟然录用了我,真是虚惊一场。”
章雨说:“我就说你是自己吓唬自己,这就叫扮鬼照镜子。”章雨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在说:“其实是我帮你求情,你才能得到这份工作的!”章雨当然不知道他的影响力不至于撼动人事部经理的决定,所以他把筱柔被录用的功劳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也确实合情合理。然而章雨却不打算把自己的乐于助人摆上台面--不是他不想,只是好面子的男人总是希望女人自己发现男人对她们的付出,这样女人的感动会以次方计数增加,男人的自豪感同样如此。然而章雨算错了一步,没给出任何提示的他,仅仅靠无私两个字是不足以让筱柔发现他在暗地里付出的努力的,对于他的调侃,筱柔只是耸了耸肩,轻松一笑,算是同意这话。
章雨对筱柔的反应过于平淡有些失望,不好明说却也只好作罢,客套地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有什么事情记得来找我!”
筱柔说:“我当然要找你,这里我只认得你,不找你我找谁!”
杨筱柔说这话的时候可能忘记了聂凯这个人的存在,要是她知道几天前的那个路人此时正在酒店最高级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聂凯却知道今天是筱柔来酒店报道的日子,不知为何,今天的他特别的心神不宁,即使喝着苦涩的黑咖啡,即使眼前摆着一摞需要他熟记或等待他签字的资料,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把思维用来回忆几天前两人戏剧性的相遇。想着想着,聂凯竟莫名地笑了起来,这笑容很干净,是他丢失了那一分神秘莫测后的干净,也是他难得甚至从未呈现过的干净。然而这样的改变,筱柔全然不知情。
相比筱柔的有惊无险,晓月的遭遇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了。带着饱受打击的心脏,晓月回到了家里,一声不吭,面如土色。戴晓阳契合时机给予关怀,问候道:“看你愁眉苦脸的,怎么了,没聘上?”
晓月把屁股甩在沙发上,鼓着腮冲着电视机大嚷:“他们没看上我,没看上就算了,他们竟然说我没学历没形象没经验,要什么没什么!我呸,不就是个卖东西的嘛,要求比征婚的还多,姐还不稀罕呢!”
电视机莫名地成了替罪羔羊,承受着晓月密如针线的唾沫星子。还是戴晓阳路见不平一声小吼,道出社会本质救了电视机一命,他说:“现在这社会,人多工作少,人家有点要求也是应该的!”晓月抱怨:“那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把要求降到最低了,这都找不到工作,不会真让我到餐馆里洗盘子吧!”戴晓阳接着安慰:“那倒不至于。工作是肯定能找到,主要就是时间问题。不过你要想提高效率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戴晓阳卖了个关子,故意停住,晓月果然受骗,催促他说下去。戴晓阳从房里拿出一些夜校的资料丢给晓月,接着说:“古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这么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是很难抓到机会的,倒不如把自己没学完的专业学好,有了能力,找起工作来也容易些。”
不愧领导着一家公司,戴晓阳打着官腔摆大道理的能力不得不让晓月折服。然而折服是一回事,要想让晓月走上戴晓阳规划出来的路,这又是另外一回事。晓月不喜欢读书,打小便不喜欢,原来有老师催着有父母逼着,不得不学,现在好不容易逃离了火海,要想让她再往里面跳,不是不可能,只是难如登天而已。晓月也没有当面拒绝戴晓阳,她只是把那些资料拿回房里,说先想想,末了还留下一句:“我改主意了,明天的酒会我去!”
晓月作出某个决定向来都不需要理由,戴晓阳早已习惯,随时都做着双重准备,晓月每一次变卦,他都只是听着,听完便算了。
如原先设定好的情节一样,戴晓阳先得把晓月带到公司进行改造。时间紧迫,戴晓阳发动车子向前奔驰。车子的目的地,奇扬公司的员工大都已经下班,只有两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光,一间是属于总经理梁彬,一间是属于设计总监陈颖。三两下敲门声传到正奋笔直书的梁彬的耳朵里,办公室的门没关,敲门声过了陈颖便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梁彬冷冷地问:“你怎么还没下班?”陈颖却答得满目柔情:“七点的那个酒会,我也得去参加!”梁彬会意地点点头,不再说话,像是企图用沉默敦促陈颖离开。然而陈颖却并不移步,每一次和梁彬的独处,她都分外珍惜,即使这样的相处并不愉快。作为昔日的情人,梁彬和陈颖闹成现在这样让人叹惋,也总是使他们的处境陷入尴尬,此时此刻,戴氏两兄妹的出现实实在在是救了两人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