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你知道么?”夜冥渊转过头来,目中闪动着清冷的光,“我自幼所学权驭之道,生死度外,全然未放在心上。这世上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让给他,惟独你不行。”
林慕桃沉默一刻,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冥渊,我以前总觉得你像画里的人,美得那么不真实。不过现在看来,你终于有一点像活人了。”
“傻瓜。”夜冥渊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以后我每天陪着你,让你看个够可好?”
“不许反悔!你想清楚,我可要赖你一辈子的。”林慕桃凑过去,在夜冥渊颊上飞快一啄。这样俏皮的动作,惹得夜冥渊不经意一笑,揽过她的肩,猛地压倒在软绵绵地枕塌上。
“啊,你不是有伤吗……”
林慕桃被压得喘不过气,骤然感到一阵柔软,夜冥渊略带微凉的唇紧紧贴上来,混杂着幽淡的气息。窗外的光影,或浓或淡,在他的额上映出了阴影,恍若慵懒的涟漪。林慕桃忍不住一阵悲伤,刹那间搂紧他,就像搂紧他已然失去的所有。
体温慢慢升热,如冰冷的火焰在烧灼,逐渐变得滚烫。疾风骤雨般的吻,带着几分邪气,肆意地掠夺,吻得林慕桃几乎窒息。月烛倾斜,帘中隐隐晃动的是紧紧缠绵的影,夜冥渊要让这个深爱的人知道,从今日起,她的每一寸每一分,全部属于他。
次日林慕桃醒来时,窗外鸟声啁啾,又是个明晃晃的晴朗天气。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想起,修长的手指掀开了帘帐。
林慕桃支着身子缓缓坐起,隔着轻薄的帐帘,看到阳光下峻秀的容颜。想起昨晚的冲动,林慕桃胆怯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真没出息,又不是第一次了,还是这样害羞。
“快起来。”夜冥渊侧坐于软榻边,手穿过她的头发,轻柔抚摸,“今日去看烬染,你随我去吗?”
相较与他的从容不迫,林慕桃倒有点忐忑。不过这件事情早晚都要面对,躲也躲不过。夜冥渊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俯身吻了一下她略有红肿的唇,辗转轻触之后才分开:“别怕,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自然也有我来解决,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怕这个。”林慕桃摇头否认,“我只是担心,他现在辞了官一个人,以后该怎么办。”
夜冥渊取过一旁的衣裳替林慕桃穿上,优雅地理顺衣襟:“早一天不如晚一天,总是躲不过的。”
林慕桃禁不住心中一软,主动捉住夜冥渊的手:“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凉州四月的光景,杨柳如织,轻飘飘的柳棉随风来去。来到这间偏僻的小院前,林慕桃望着黑漆大门,有些心虚地说:“就是这里了。”
柴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夜冥渊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一同走进去。院里空空荡荡,细碎的槐花铺满一地,花瓣落如吹雪。
“人呢?”林慕桃放开他的手,在房前屋后找了一遍,浮现出疑惑神色,“奇怪,按说每到这个时候,烬染早都出诊回来了。”
夜冥渊走到槐树底下,默然站了许久,低声说:“别找了,他已经走了。”
林慕桃闻言一怔,缓缓走过去,只见那张熟悉的石桌上,有人用手沾着墨,写下了两行字迹:“念与君生别,各在天一方。良会未有期,中心摧且伤。愿君白首偕老,烬染敬上。”
落墨从容,笔力温雅,一眼就知道是易烬染的笔迹。林慕桃慢慢停下来,盯着桌上未干的墨迹,看了很久,心里冰凉彻骨,颓然失去力气一样,跌坐在石凳上。
他就这样走了。
这个春山如笑的人,终于黯然离开了她。其实,未尝不明白他的感受,等待,等待,直等到心都朽烂,也等不到一缕云烟。就好象她的等待,同样执迷不悟。
淡淡的槐花飘下来,雪一样白。如今回想起来,他和她之间,仿佛一直飘着雪。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林慕桃想起多年以前,他曾对自己说过:“桃子,我会等你,一直一直的等你!”
来不及了,时间不会再给他们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林慕桃茫然闭上眼,有人在背后毫不迟疑地抱住她,她微一挣动,又被他紧紧按在胸前。夜冥渊轻抵在她的额上,他的呼吸,带着清凉的气息扫过她耳边。
“别难过了,人生如此,终须一别。以后你要安心在我身边,再也不准离开。”
林慕桃侧过头,看见夜冥渊两道凝视的目光,纠缠如水中的青藻,无语动人。这样的目光,她如何能拒绝?林慕桃无可奈何地一笑,重新依偎到他怀里:“唉,看来我这辈子注定是欠你的。”
夜冥渊笑了笑,低头去吻林慕桃的头发,用唇轻轻抿过,小声威胁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好,不逃就不逃。不过你现在一没官二没爵,怎么养我,难道让本小姐跟你喝西北风?”
“这么绝情?”夜冥渊微微挑眉,故作神秘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当年做镇国将军的时候,未防日后生变,埋藏了不少财宝,那些东西挖出来,别说养你,就是养这半个城的百姓都不成问题。”
林慕桃凑近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那你快说,那些财宝藏在哪?”
“藏在……”夜冥渊低低笑着,舔着她的耳根说,“就不告诉你。”
“好哇,你又敢骗我!”林慕桃笑着轻捶他,又被夜冥渊笑着拥紧。微风轻过,一团柳绵落在石桌上,又被风吹远,飞过墙梢去。
出了小院,两人在街市上行走,道路两旁阡陌交错,到处横躺着死尸。偶尔一些面带戾色的胡人兵纵马掠过,践踏行人无数。看到那些恶臭蝇飞的街道、残塬断壁的城墙,饶是夜冥渊这样在沙场上厮磨麻木的人,也忍不住皱眉。
“这城里死了这么多人,只怕不能再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