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你还有吗？”范蠡依旧冷哼着，道，“你的哪只手打烂了我的花瓶，我就要你的那只手。”这严肃的语气，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施宛悬着的心“扑通”着，她直直地盯着范蠡，这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上大夫，竟然是个这样的人，怪不得今日谈话的地点要选在这里，撤下了长梯，他们根本就再没有退路可言，就算他俩命丧于此，都不会影响到他温文尔雅的形象，怪不得进来之时感到了冷然的气氛，这里指不定聚集了多少冤魂，正狰狞着面孔，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你不要以为吓唬我，我就怕你，我……”谢璨“我”了半晌，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他吓得连连倒退，退到门边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势开门，身形快速地想要离开，却被范蠡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手抓住了后领，他就像老鹰抓着小鸡一般地提着谢璨，欣赏着已到嘴边的猎物。
施宛怔怔地看着范蠡，文弱书生的外表之下，竟然有如此了得的身手，怪不得阿青当日街头赶羊的举动，能够被范蠡发觉其中的厉害之处，原来，他自己就是一个不世的高手。
“啊。”谢璨哼唧地惨叫着，惊慌失措，在他脸上一览无余，他转眼看到了立于不远处的施宛，慌道：“阿宛，救我……”
有事的时候就是阿宛，没事的时候就是丑女，施宛想要就这么由着他，不理他，可是看到他那无助的表情时，却还是心软了。
“老爷，你就放了他吧，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施宛慌忙出口，想要去解救被困的谢璨，却只见范蠡身形一闪，便避了开去。
“承担？你怎么承担。”范蠡将谢璨一手按在了积满尘灰的木桌之上，面上冷然如初。只见谢璨不能动弹地想要挣扎，却只能听天由命。
“我……”慌乱之中，准备着答案的施宛更加不知所措了起来。
只见范蠡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精芒闪过，正向着谢璨的右手招呼而去。
“你砍我的手吧。”情急之中的施宛居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范蠡停下了动作，转过了面无表情的脸，哼道，“花瓶又不是你打烂的，我要你的手做什么？”说着，他按着谢璨的手紧了紧，道，“我要他的手来祭我夫人的花瓶。”
“不要。”施宛喊得声嘶力竭，道，“只要你放过他，我施宛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以后任君差遣。”
“做错了事，居然要靠女人来帮你补救，你可真是男人之中的败类。”范蠡冷哼着，斜眼看着手下正不停挣扎着的谢璨。
“谁要靠这个丑女了，我……我堂堂男子汉，说，要怎样才能补救。”
没来得及疑惑，刚才还被按得死死的谢璨何以能出声说话，施宛就见到范蠡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帛，扔到桌上，正正就在谢璨眼前，打开随身带来的红色染料，小瓶子正正就在谢璨手边。
“是什么？”慌张的谢璨闪烁着双眼，一副怕到极致的神态。
“卖身契。”范蠡出口，语气之中带上了挑衅的意味。
“签就签了，谁怕谁呀。”谢璨伸出手指染上红色，“啪”地一下便往布帛之上印了上去。
范蠡冷笑着松开了谢璨，收起桌上布帛，笑道：“记住，你以后就是我范府的人了。”说着，他再没看余下的两人一眼，起身向着阁楼门口行去。
终于放松下来的施宛终于想到了此中不切实际之处，谢璨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落魄子弟，就连留下来做家丁都毫无益处，何以范蠡会想着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法子诱他就范呢？想及此处，施宛连忙跟着范蠡的脚步，跑了出去。
直追到花园之时，才见到了他的身影。
“老爷。”施宛喊住了他。
范蠡依然平静地转身，眼里波澜不惊。
“谢谢你。”追了这么久，施宛只为表达谢意。
没有任何的惊异之色，范蠡脸上依然是那个十年如一日的微笑，他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转身想要离去，却被施宛再次喊住。
“老爷何以这么帮宛儿，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从突然的升职，再到留下谢璨的这件事上，施宛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到时候，你自会知晓。”轻描淡写地扔下这句话，范蠡云淡风轻地转身而去，只余下施宛怔怔地站在原地，揣摩着他话里的玄机，难道，只因雪夜的偶然相遇，他竟然爱上了她？随即自嘲地摇头，这个想法荒诞兼无稽，他这副姿容，怎会有人对她一见钟情呢？
“砰”一声碗碟摔碎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施宛就知道又是谢璨打烂东西了。这种两天一小摔，三天一大摔的生活如今府里的人已经是见惯不惯了，他才留下短短的半个月，府里的各种器具倒添多了不少，就连扫帚都给他弄断过两把，这是施宛怎么都想不通透的地方，扫地都能弄断扫帚，难道他将扫地当做舞剑吗？
犹豫了一阵，施宛还是向着声音来处去了，自从谢璨留下来之后，他就将她当做了仇人一般，仿佛这张卖身契要不是因为施宛，他就不会签，所以，这半月以来，他就连话都不与她多说，就算搭上两句，也是丑女前，丑女后的。虽然他每次有事，她都会尽量给他善后，不过，他也只是当成理所当然，从来都没有好颜色给她看。
又是自讨没趣地将谢璨摔在地上的碎片扫走，他却没像平时一样，上前来揶揄她的丑陋容貌。施宛定睛看去，才见到谢璨坐于大榕树底下，可怜兮兮地将右手食指举得老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指尖那一丁点的鲜红，仿佛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事情一般。
只不过就是擦破了一点皮，想来也不碍事，施宛没去理会他，便想离开，继续自己的事情。
“阿宛。”谢璨呜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施宛无奈地转身，只见他张大着嘴巴，像是欣赏什么珍稀事物一般，盯着自己的指尖，见到施宛转身，他扁嘴道：“本少爷手指擦破了。”说着，他倏地站起，快步走近，将手指递到施宛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