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XX区一条逼仄黑暗腥臭的小巷子里——在苏小小面前站着一个手拿大刀、面露凶恶的络腮胡大汉,他一手拿刀指着苏小小的鼻尖,一手拿着一块死气沉沉、犹如枯槁的老木,恶狠狠地说道:“滴血到这块木头上!快点!不然砍了你!”
本着好女不吃眼前亏,苏小小伸手在大刀上一划,鲜血顿时从指间冒了出来。她连忙往老木上一抹,“我可以走了么!”
大汉的目光黏在老木上挪不开,闻言不耐烦地说道:“不行!”
苏小小撇了撇嘴,形势比人强啊,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往墙角里躲了躲,心里无比期望有人能够经过这条巷子,将她解救出去。
正胡思乱想的苏小小没有注意到沾染到老木上的鲜血眨眼之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而大汉的神情则越来越紧张,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期盼来。
大概过了两息左右的时间,老木出现一丝水润,仿佛焕发了一丝生机。
对老木熟悉无比的大汉顿时面露喜色,不自禁地嘿嘿直笑。这笑声令苏小小浑身发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墙角又缩了几分。
不过大汉的反应却让苏小小目瞪口呆——
只见大汉将老木收了起来,然后涎着一张脸,笑得犹如九月盛开的**花,声音里满是讨好:“小姐,小的终于找到您了!”
“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苏小小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心中暗骂。
大汉继续笑着说道:“小姐,请跟小的来。”
说着,大汉转身往外走去。
苏小小本想趁机逃离这个地方,却见大汉脚下晃了晃,四周的景象一下子全变了,哪里还是先前那个短小逼仄的巷子?
脚下是青石板路,两边长满了烂漫的粉色桃树,漫天的桃花纷纷扬扬。草地青青,有朵朵桃花散落其中。远处依稀有流水声传来,叮咚悦耳。
苏小小呆愣在原地。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她这是在做梦吗?苏小小掐了掐自己,顿时疼出了眼泪。揉着被自己掐青了地方,苏小小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大汉。
大汉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姐,主人正在前面等着您呢!”
“什么主人?”苏小小的脑子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大汉只是笑,也不说。
“小小。”此时自远处传来一道极为清越的男声,仿佛能够穿入心中,轻拂心头的哀愁一般。“终于找到你了。”说着便是一声叹息,让苏小小忍不住心疼。
苏小小目光呆滞地看着一个白衣上绣着烂漫桃花的男子自漫天的桃花中缓步而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地笑意,很是温柔,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陶醉其中。
“痛!”苏小小捂着额头,怒视着来人。
“小小,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白衣男子似是叹息,似是感慨,神情中满是宠溺。
“你认识我?”苏小小狐疑地看着来人,“你是谁?”
“我是桃夭啊!”桃夭一脸伤心,“小小居然把我给忘记了。”
苏小小迟疑地看着桃夭,他们没道理知道她的名字,语气又是这么熟稔,似乎真的认识她的模样。可是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两个人。
苏小小神色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们究竟是谁?把我抓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一个孤儿,没钱没权没势,抓来什么用处都没有!所以还是把我放了吧!我绝对不会把你们供出去!”
桃夭看了看大汉,大汉连忙将老木递给了他。桃夭拿在鼻尖闻了闻,不一会儿,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神色来,看向苏小小的神情越加的亲切和柔和。苏小小脊背上的汗毛却全部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针对她的阴谋展开了。
“小小,你快要死了哦!”桃夭笑得一脸灿烂如花,却让她吓得浑身冷汗。
“你胡说!我前段时间才去体检,身体倍棒!”苏小小狠狠地啐了桃夭一脸。
桃夭也不在乎,仍旧笑容满面地说道:“是呀,小小的身体是很好。可是我的身体不好呀!”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你!蛇精病啊!我要走了!送我离开!”苏小小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握了握,她怕一个忍不住就冲下去揍了桃夭。
桃夭笑得越发地灿烂,“别着急嘛!等一会儿就会送小小回去了!”
被自己快要死掉的消息震惊到的苏小小慢慢恢复了冷静,冷眼瞪着桃夭:“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啊~”桃夭笑着摆手,“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找到小小共享生命啊!只要小小活下去,我就可以活下去了~可是我若是死了,小小也就活不下去了~”
苏小小额角抽动,“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我本就是一体的呀!你是桃树精,我是桃花妖。一起生长,一起修炼。可是小小却抛弃了我,害得我没有修炼大成就面临飞灰湮灭的下场。所以,小小,你要陪着我啊!”桃夭笑得越是天真浪漫,苏小小身上就越是冷得厉害。
“你一定认错人了!我是人!不是什么桃树精!”苏小小脸色苍白的反驳。
“小小~”桃夭有些埋怨地说道,“如果你不是,它就不会因为你的血而重新焕发生机。”桃夭手上拿着的正是先前被大汉吓唬地染了苏小小鲜血的老木,可是现在哪里还是原先的样子?在枝梢的末端抽出了一条新的枝条,枝桠之间长出了几个绿色的芽孢。“这是你我的根系,因为你的无情脱离,它逐渐枯死,如同我的性命。但是有了你我的契约,它再次活过来了呢!”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虽然她依旧没有办法相信桃夭说的话,但是为了离开这里,她只能装作相信:“那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我活下去!”
“不知道啊~”桃夭将焕发了生机的老木收了起来,双手一摊:“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等着小小了,漫无天日地等待,连过去了多少年都忘记了。”
桃夭话中的凄凉令苏小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好在找到了小小,我才又多了一年的寿命。”桃夭的话中满是雀跃,“而且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寿命也剩下了一年?”苏小小敏锐地抓到了话中的关键,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终于没忍住,快步上前抓住桃夭的衣领:“妈蛋!你特么去死就好了!为什么拖上我!”
一说完这话,苏小小就后悔了。
桃夭的脸色变了变,眼底一片冰凉,嘴角却依然笑着:“你我本就是一体啊,生同年,死当然也要同日同衾。”
苏小小松开手,瘫坐在地上。
身下是青青草地,软软的,还有朵朵粉色的桃花散落四周,形容极为美好,可是她却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情。
桃夭神色轻松地坐在苏小小的身旁,嘴角弯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我可以见到你,还可以离开这里。而小小你,应该也恢复了一些能力了吧?你看!”
桃夭点了点苏小小的眉心,然后缩手退到一旁看戏。
看到桃夭点向自己的手指,苏小小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仍旧被戳了个正着,只觉得脑袋一阵抽痛,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跑了出来。
许久,苏小小脑袋昏沉地张开了双眼,下意识地想要按揉太阳穴,却被树枝戳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怒!现在连一根树枝也欺负自己么!
在苏小小准备怒折树枝的时候,却悚然发现这树枝是她的手指!
往肩头看去,自双肩往下都是树枝的样子,下身也变成了盘根虬结的树干和树根。从桃夭幸灾乐祸的眼中,苏小小发现自己的头顶上也长着几根树枝,上面开着几朵粉嫩的桃花。
“别闹了好么!”苏小小几乎要哭了出来,“这一定是你的魔术,对吧?”
“魔术是什么?”桃夭歪了歪头,笑得纯洁无暇:“我没有骗小小哦!小小真的是桃树精~”
惊闻噩耗,苏小小惨叫了一声,往后栽倒在地。
她宁愿依旧像普通人那样活个几十年,将能够体验的生活都过一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刻担心着自己的小命什么时候会丢掉,而且还是个妖怪。
“算了。我怎么离开这里?”既然成为了既定的事实,与其在这里彷徨无措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想想办法。
苏小小身上的妖化慢慢消退,又变成了原先的模样。
桃夭伸手握住了苏小小的手,笑容温暖:“好,我们离开。”
眼前的景象微微模糊,下一刻,她又回到了巷子里,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穿着白衣古装的美男子。
桃夭兴致极好地就想要往外走去,却被苏小小一把拉住:“你想这样出去被人围观?”
桃夭满脸疑问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满头黑线,左右一看却不见那大汉:“那大汉呢?像他那样穿!”
“他叫桃奴。”桃夭歪了歪头,似乎在回想大汉的穿着,双眼忽然一亮,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身上的衣服顿时变成了一套白色休闲服装,只是在衣角处仍旧有几朵粉色的桃花。
这样骚包的衣服也就算了,可是这满头及腰的长发和发髻是想要干什么!
“头发剪掉!”苏小小恶狠狠地瞪着桃夭。
“不!”桃夭别扭地转过身去,不搭理苏小小。
最后,两人协商无果,苏小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桃夭顶着长发和发髻走入人群之中。果不其然,他被人围观了。
桃夭却没有这个意识,左看看右瞧瞧。
引起围观的不只是桃夭的长发,还有他近乎妖孽的面容。
听到了人群中的大呼小叫后,苏小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桃夭居然是一个大美男,换成了现代装少了一份仙气和潇洒,却多了一丝妖魅和吸引力。
就算是剪成短发,他还是被围观的吧?
不期然,苏小小的心头划过这样一个想法。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不至于交通堵塞以及不增加围观群众的心脏负荷,苏小小上前一把拉住桃夭,穿过十来个僻静逼仄暗黑的巷子,终于将那些灼热的视线甩掉之后,回到了自己的狗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