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王进轻轻叫了他一声,看他好像睡了,结果他应了一声。
“其实你该得的又何必不要。你这样做,说实话我很难过。”王进咬了咬嘴唇“我觉得你把和我的帐算得太清,我并不需要这样剥夺你。”
杜群青转向他,张开眼睛,他眼眸颜色极深,光线进去了就出不来:“你没有剥夺我,你肯成全我的心愿,我即使再帮你多赚一倍也是应该的。”
他把头转向车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般道:“我只要他死。”
王进再自恃与他相熟也不能再在这话题纠缠下去。他内心痛楚,他身边这个男人明明可以有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他是这样聪明而有才华,却为了一个已经虚无缥缈的人把自己变成暗夜里的魔鬼。
“你不要害怕,这些做得很精密,不会牵连到你,何况你前面还有沈大少这座大山罩着。”杜群青闭着眼睛,安慰王进。他认识的王进一直就是个温和腼腆的青年,这几年强迫他耳濡目染这种冷酷和罪恶,也实在是抱歉,他如果害怕是正常的。
王进很想辩解一下,我不怕,当初我在美国就答应了你、无论做什么我都站在一边。我只是为你感到难过。
王进在心里深深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只专心开车。杜群青帮他在王氏树立起威信和地位,得到爸爸的信任和放权;他已经足够感激和知足。
到了杜群青的公寓,王进停好车熄了火,说:“我今晚也不想回去了,这段时间因为阿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的,我就在你这里躲个清静吧。”
俩人一起上楼,杜群青进门就要倒沙发上睡觉,看他这样疲倦王进咋舌,几乎连哄带骗的:“你至少要洗个澡吧,我给你把房间打扫一下。快去,你弄完出来,刚好房间也整理好了,人看着都舒服一些是不是。”
杜群青无可奈何起身:“阿进,你以后的太太一定非常享福,她什么都不要做,你太能干了。”
王进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唉,我不及你有头脑有能力,就只能做做家务。这正是我平庸的证明。”
杜群青摇摇晃晃去浴室,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哪里。说实话我觉得你是个非常好的人,其实我终身的愿望也不过是想成为你这样一个住家的男人。”
热水哗啦啦的流下,杜群青捂住脸,站在花洒下,身心的疲劳慢慢被热水洗涤出去。平安,我的平安,我的愿望就是能够和你在一起,为你做家务。你去哪里了,我的女孩。
他几乎是自残般的压榨自己的精力和价值。沈大公子又是什么善人?如果他不能够提供自己的价值,沈大公子凭什么要帮他达成心愿?
人欲取之,必先予之。
他想要他们的力量,必须先把自己的力量给他们。
孙斌在他心里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已经把他逼到了绝路,北新让他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尽情品尝恐惧的滋味。还有最多半年,当银行法院一起开始封门时他必死无疑。
杜群青洗过澡以后精神也好很多,不再是那种昏昏欲睡的样子;而房间里就这么短短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变得窗明几净的,乱丢的书籍文件也叠放得整整齐齐在桌面。王进关了吸尘器,去厨房做咖啡。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安闲的夜晚了,不谈工作也不谈家务,只是安静的坐着,喝着咖啡。王进心情愉快甚至去放了一点音乐,他喜欢的拉赫玛尼诺夫。
这样的气氛中人们都心情柔软,愿意宽容。所以杜群青不知不觉又为王越求情:“阿进,如果二少自己高兴你就放了他吧。你别为难他了,现在你有了你想要的,就让他也过他想要的生活吧。”
“你怎么为他说话?你跟他又没有什么交情。”王进不满。
杜群青笑一笑:“还不是希望总有人能过得好一点。要是这世界所有的人都不快活,那也太惨了。”他觉得身体里有处地方在隐隐作痛,不觉蜷了身体。
“群青,你真的不再考虑其他事情了吗?”
杜群青叹气,这个其他事情自然是指结婚,成家。他现在不怪王进,正常人总要成家的。只不过他不算正常人了。
“除了平安,我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
王进低下头看他,杜群青因为身体里传来的疼痛,不知不觉斜了身体半躺在沙发上,他一向严谨,很少有这样放纵的姿态。
“要是平安真的回不来了呢?”王进大胆道。
“平安---”杜群青刚刚吐出这两个字,突然就被抽了一鞭子一样,“当啷”一声杯子跌落、身体痛得缩成一团。王进慌了,在美国时他经常急性胃痉挛发作,样子很吓人,他跳起来赶快去找阿品托给他。
平安,要是平安回不来了呢。
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奇迹无所不在,据说新纪元里会有神迹降临。也许那只是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不幸女孩,和她一样美丽的长发,美丽的大眼睛,美丽的小小嘴唇。
陌生人,我愿你安息,我会为你献上鲜花。你和我的小女孩一样美丽,但你不是她。
这样安慰着自己,杜群青在药物的作用里麻痹了痛苦,昏昏沉沉睡着了。
这一场病让杜群青就减少了出差,都留在本市。
这天下午快六点,这一段时间都晴好,天边还残留着几抹艳丽的霞光,杜群青在办公室慢慢收拾着文件时电话响了。
是个很陌生的号码,他有些疑惑,这个手机号只有少数几个重要人物知道,基本都是工作上的。他想了想还是接起来,却十分意外的听到一个女性的哭声传出来,哭泣夹杂着抽噎,破碎不堪,声音很柔弱,几乎还像个小女孩的声音。
瞬间杜群青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他已经张开嘴,平安两个字都到了舌尖,可毕竟金融分析专业的他,冷静是第一要素,他已经听出了这声音是谁。
“王雅?有什么事吗?”他闭了闭眼睛,感觉血哗啦哗啦的在重新流动。
“----”那头却只是断断续续的哭声,间杂着一两个含糊的字眼,他完全听不懂是什么。
“王雅?王雅!!”杜群青知道王进这个妹妹素来羞涩柔弱,如此失态怕她是出了什么意外,连着叫了两声。
“哥哥---哥--哥---”那啜泣里好不容易分辨出来的字眼让杜群青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如此相似的柔弱又凄凉的哭声,简直像是一个鬼魂在另外一个世界向他求助。
“哥哥---我哥哥他-他好像出事了。”王雅终于抽抽答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