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想推掉几个合同。王进不懂具体业务内容,只觉得生意人没有平白无故的不做生意的,首先就三分的不高兴;就破天荒的不想为弟弟讲话,觉得他被杜群青教训一下也好。
杜群青一边吃饭一边听着王卓的意思,他没有为他而加快哪怕是一粒米的节奏,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熟悉他风格的王进觉得很正常,可王卓大为不满。他觉得自己已经是非常懂事、非常克制、非常给杜群青面子才肯过来跟他说一声。
能源公司实际还是隶属于投资公司,虽然王卓一直认为杜群青“只是替我们王家做事的高级打工仔而已”,但潜意识里还是知道只要他十指稍微收拢一点,自己就会喘不过气来。
王卓说完后就抿紧嘴唇,不满的看着桌面。王进只翻阅着一本财经杂志,杜群青在一片僵硬的环境里用他一贯的节奏把饭吃完,叫人来把桌面收拾干净后才很冷漠的说一句:“你十万的单都做不了、别人怎么会放心给你一百万?”
值得称赞的就是王卓虽然纨绔,性格嚣张外露,但头脑不差,公事和私事区还是分得清楚。他把对杜群青不满的私人情绪按捺住,摊开项目书和结算书分辨说不是做不了,实在是算下来有的竟然利润只有几万元,还非得要他这个高层领导出面,真不值得。
杜群青看了他一眼,说:“那好,你现在走到马路上去,看能不能捡到一万块。如果可以,我从此以后一个字也不说。”
王卓一时之间噎得说不出话来。王进咳了一声,放下杂志翻看着结算书,这几个项目利润确实不高,但是本身没有什么难度,几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只需负责人多跑几次工地而已。
王进和弟弟不一样。弟弟懂事时家里条件已经非常好,王卓可以说是被蜜糖包裹起来长大的;可王进是目睹着父母白手创业,对于父母当年走街串巷做着十块八块的零碎小生意的艰难起步阶段记忆犹新。
王进大略的看了结算书,他觉得这些项目其实正适合于磨砺王卓这样空降太子爷,心里很是赞同。
王进觉得杜群青对王卓已经仁至义尽,依杜群青的性格很难退让。王进不想他们吵起来,就推推眼镜,喝一口茶,然后用柔和的声音低声劝道:“老三你别心急呀,谁的钱不是一分分赚出来的,总要有个过程是不是。前期都是先把关系做起来,就像你一条条小鱼钓稳了,才可以出海钓鲨鱼是不是。”
这话王卓听得进去,他又看看无动于衷的杜群青,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就好,见了他那张没有表情的死人脸就火大。
王进站起来,声音带上一点点哄劝:“来,老三,我们先走吧;你还要收拾什么东西没有?下午的飞机我开车送你去吧,我正好没事。”
他拉过王卓,半推半哄的离开。
飞来飞去几趟,随随便便又是一个月没有了。
王卓却没有开始那么浮躁了,他发现有些业务竟然是著名的沈家大公子介绍的。在南方权贵和商业圈子里沈家就是属于金字塔塔尖的那寥寥几家,沈家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沈大公子和王家的交情有目共睹,并且已经成为业内经久不衰的谜团。无论是比财力、比人脉远有比王家更出色更适合的选择,可是沈大公子对王家情有独钟。他多次提携王进出席重大场合,给足了面子;尤其是和王氏投资公司联手打造的北新开发区案例,一举震动四方。
王卓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暗中认为一定是自己资质出众得到了沈大公子青眼,大公子这是降尊纡贵亲自提携后辈。
王卓郁闷一扫而空,他想他不可能比不上王进,他一定要早日争取到能和沈大公子见面的程度。
王卓于是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连轴转,要交出漂亮的成绩单来。公司议论纷纷说副总真不愧是年轻海归,活力十足。
王卓别说女人,就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虽然他在西北壮丽而苍茫的风景里,看残阳如血时也会心有所动,情不自禁想着若是身边有一个圆圆脸儿、大大眼睛、长长头发的美人相伴也不失旖旎。
但瞬间他自己就会哑然失笑:现在自己睡觉时间都嫌少,哪里还有精力去搞女人。更何况当风卷起砂砾打在脸上、打得生疼;卷进口里、硌得牙齿发酸时,所有的浪漫想象都荡然无存。
而在三十九度,莎莎引起的议论却在持续升温。
莎莎,你好命哦。每个人都这么说她。
她只笑,说做了这一行还有什么好命的,好命的女人应该是坐在自家餐桌前喝糖水,男人出去做事来养的;哪里有出来被人骑的。
可大家还是满怀羡慕和嫉妒的说你好命。
每晚的点心都不同,VIP房里轮流上演着味觉的狂欢盛宴。
有时是西点:各种蛋糕、饼干,樱桃酒的黑森林,绵细紧致的巧克力布朗尼;柔软爽滑的慕斯,“少女的****”的马卡龙甜到堵住喉咙叫人几欲呕吐;各种口味的果酱和巧克力,细腻到一口有咬空错觉的奶油和香浓独特的cheese。
中式点心则是猪油点心独有的咸香、起层到艺术品般精致的酥皮、红豆沙的软融和芝麻的香脆;还有热的,指甲大的荠菜小馄饨包得玲珑,汤水清澈,撒着碧绿的葱花或者厚厚撒一层切细的香菜末,她从小就喜欢热汤里撒葱花或香菜末;再滴着香油,越发显得芳香扑鼻,暖意融融;而风味独特的咸肉汤圆和桂花年糕带来热闹的节日气氛。
平安从小就爱吃甜食,吃完还舔着粘糊糊的手指。她坐在地毯上慢慢的吃着,今晚是虾饺和双皮奶,还有一小盅紫砂罐子里的汤,汤水清澈又异香扑鼻,她不知道材料是什么。
调羹碰到碗壁,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的手指尖白,顶端新做了指甲,选了鬼魅一样的苍蓝,镶了两粒小小水晶,被这蓝色衬得粼粼鬼火一样。
大郎山高尔夫球场里王进和沈大公子在挥杆,沈大公子已经四十岁,可他家老爷子依然身体健朗,活跃于一线,所以他仍是被称呼做大公子而不是沈老爷。
杜群青不会打球,他没有任何的个人爱好,是个十分枯燥的人。他坐在休息室里发呆,机械的一杯接一杯的喝水,却还是感觉渴得厉害。
沈大公子洗完澡换好衣服回来,身上一件橙黄色的V领针织衫,铁狮东尼的轻便皮鞋,风度翩翩不输少年郎。他坐到杜群青对面,他爱笑,眼角过早就有了鱼尾纹,现在更密集,却更加显得有魅力。
他想起什么笑得更厉害、以至于不得不把杯子放下,免得泼了里面的依云矿泉水:“群青,那种小单你还要吗?”
“有多少要多少。”
“下个月我会亲自去哈萨克斯坦一次,铺管道出了点小意外;你要我带上你家老三见见世面吗?”
“那是他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