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喜欢吗?”
原本簌簌而下的花瀑,渐渐转为几片飘零的花瓣。顾亚泰轻轻伸手拈来朵粉嫩樱花,微笑着问我。
四下张望了会,满地的樱花多得快要盖过脚丫。“嗯,很漂亮。只是,你不觉得可惜吗?”
“喜欢就好!有什么好可惜的?不把它摇下来,不久,它也会枯萎着落下。与其死得那样难看,不如美美地死一回?它们会感谢我的!”顾亚泰高挑起两道浓黑的眉毛,一脸好笑地看着我。
半饷,他俯身,拨弄着樱花花瓣。把散在外缘的樱花向一处收拢,然后扭头对我说:“快过来帮忙啊!把花瓣都堆到一处。”
“啊?为什么?”草地上繁如星海的樱花落得满满的,收在一堆有这样子漂亮吗?
“笨啊……好风好景,太阳又不大,最适合睡觉了。躺在厚厚的樱花垫里不是很棒?肯定能做个好梦。”
“做樱花床!注意不错哦。”是啊,我快要眼困死了。大清早就起床不说,折腾忙碌了整上午也不说。在车上,他还不让我睡觉!命令我这仆人给他,不能停断地讲催眠故事,停一下下都会被他突然睁开眼睛低吼。足足讲了两个钟头啊!而他倒好,别有风姿地聆听着浅睡,悠然得让我捶胸顿足。
眼皮似乎又重了一点。我连忙蹲下身去帮忙。呵……呼吸着樱花睡去,感觉一定好好!
迅速地,两张“窄窄”的樱花床高高隆起。我满意地拍干净手,准备仰头大睡,然而……
顾亚泰神情自然地将两张窄窄的樱花床垫合成了一张!我呆住。
他挽起唇角,轻捷跃身平躺到樱花垫里,脑袋枕在双臂上。垂下长睫,笑得理所当然“好了,该你了!”
“该……该我什么?”刹那间,我喉咙发紧得发音困难。
他叹息,微启眼帘,瞳孔可爱“该你上树摇樱花了啊。”
哦,应该早点觉悟的,想要睡就得自食其力!眼困死了,为什么我不问清楚状况就帮忙!
我侧望了一下,无尽的林荫道上,交织满了繁密的樱花树,邻近的枝桠缠绵在一块生长,满眼的粉嫩!整排长长的樱花树,望过去枝丫似乎越压越低,后面的樱花枝丫在视线中已低得贴近地面映着光辉,无数花瓣恍若绚烂的花海,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越过顾亚泰,我走到下一棵树旁。黑黑粗壮的树干上都盛放有朵朵不带枝叶的漂亮花儿。我拍一下睡意,抱住树,刚要爬上去自制的时候。
顾亚泰闷沉的声音极度不悦地穿梭过漫着樱花气息的空气传来“你是白痴吗?是摇这棵树!”他不耐烦地指着他头顶的树,朝我勾勾手指。
我费解地走过去“干吗是要摇这棵树?这树下都没什么空位了,你让我睡哪里?”
他惊讶道“你睡做什么?我为你摇了那么久的樱花,当然是为了要换你给我摇了啊。哪里有问题?”
啥米……自己动手还不行!
晴天乍雷“你……你的意思是不让我睡?”怒意藤生。晓不晓得不给人睡觉是最可恶的事情!
他无所动容,淡淡地说:“作为仆人,你不认为这是很应当的事吗?主人睡觉,你侍侯着摇花。守护着我。”过了会,他又笑一笑,眼珠一转坐起身来“或许,你真不适合做仆人呢。不如,你现在放弃好了,礼物不用着急还我的。我有耐心等。”
可可可我哪来耐心受摆布?他叫我东就东西就西!
他轻轻抓把垫上的樱花,又轻轻展开修长的手指,樱花飘飘然。
俯视着他微笑眯起的眼睛,我嘴角抽搐得不能冒出半个字。我咬唇,木然靠近他指定的樱花树下,认命地扶住树干。
身旁的他瞬时笑得打跌,灿灿的笑容明晃晃的如繁集的强光,竟比盛放枝头的樱花更绚烂耀人。笑声坠在花瓣上,爽朗得让人怦然心跳。这么可恶的他,看着,竟还有咒语般浓浓盅惑感……
待我回神过来。我已经在树上呆了很久很久,摇着枝丫的手越抖越轻。四周安静得只剩下片片落花的声音。这般幽静的空气惹得我眼皮越来越重,睡眼模糊中还是看到了樱花铺成的床垫上容貌花一般的少年。有粉嫩的花儿趴在他高挺的鼻翼上,光洁的脸庞里有淡淡的笑容。他看起来像是睡美人啊。他似乎真的睡得很沉很安稳,整张脸都难得的宁和安详。他一定在做着个好梦吧。
我也好想睡一会啊,只要一会就够吧。
摇晃枝丫的手越放越缓,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间一寸寸缩短着距离……
“啊……好舒服!”他懒懒打着哈欠起身“下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没有听到他在说话,摇晃的手终于失却知觉地停下,眼皮间似粘上了502。快进入梦乡了吧,微微感觉身子轻飘飘的……
“泼女!谁叫你直接跳下来?”一声地动山摇般的惊喊,刺激得我猛然惊醒,睁眼一看……爸爸呀!我竟脱离了树,在半空中飞落“啊……!”
我的惨叫声如琴弦挑出的超高音,绕着密密的樱花树环转,几只小鸟受惊的拍着翅膀飞远。
哇……那么高摔下来铁成肉酱了,我惊慌地死闭上眼睛。轰然一声,重重的接触感,然后身体又自动向上弹了下,然后是身体向前移动!
“喂,泼女,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吃力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我竟是被凌空横抱在溢着梧桐体香的怀抱。而我整张脸严严捂在他坚实的胸膛!
“放……放下我。”我挣扎着在他怀里翻动身子,脸颊即成火烧云。
“不行!”他喘口气,面不改色地箍紧环在我膝盖和后颈的手,大步朝前。“找死是不是?又是跳水又是跳树!放开你,不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我才不想死。”两次意外性自杀式都怪你好不好?
“是吗?那就别乱动,很快就到了。”我仰脸,看到他额边有淡淡的汗迹。刚毅的下巴线条英气逼人,满是不容抗拒的味道。
顾亚泰的怀抱坚实有力,温暖的气息又熏起我的倦意。先别忌讳那么多了,我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睡进去。
临睡前,我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顾亚泰,这里怎么都没有人呢?”草坪修剪得那样整齐,雪色房子里也收拾得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着的。可至今一个人也没看到。
“我要来这里,为什么会有人?”他皱眉,疑惑地看我“有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啊,要其他人做什么?”
有我们两个人就足够?晕厥,对我说这样暧昧不清的话,他不觉得别扭吗?
“到了。”他放下我,表情痛苦地松着胳膊。
呼……才略微睡了那么一会啊,突然好想念家里的床。我无力地耷拉下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用修长的手指扳起我下巴,凑近我看“很想回家?”
“嗯!嗯!”我愣了会,连忙用力点头。哇……这家伙也有善解人意的时候啊。
“那好,要是你追到我,就让你早些回家。”顾亚泰勾勾唇角,然后掉过头,淡然看着前方。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竹林?”眼前是栽满高挺竹子的园林。
白泠泠的秋风刮了过来,竹林里回荡着清幽的空气。褪去了温度的淡淡斜阳,稀稀拉拉洒照在一节节的竹杆上。
“加油吧。”他拍拍我肩膀,随即跃进竹林,似乎刹那间想到了什么,他回眸冲我笑一笑“不过,你有选择的权利,要是你觉得自己腿短,不公平,直接放弃算了。大不了是多当会仆人啊。”
脑袋顿时只剩一个想法:我要回家!
“谁说我腿短!而且我可是短跑健将!”我握紧双手,两腿生风。
“有自信最好!”他邪邪露出个漂亮笑容,如鱼儿纵游海洋般敏捷地在竹隙间穿来穿去。其实他速度也不算快啦,只是,他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绕得我头晕。常常只不过隔着几根竹树,却似乎相距千山万水。我穷追在他身后,被他引得团团转。他当在耍猴子是不是?
脑袋兜来绕去得混沌混沌,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了。我闭一下眼,用手拍拍后脑,继续定睛望去。呓?刚才还在眼前的他没有了踪影!
“泼女,我就在你后面啊。”声音里夹着抹笑意。我朝后旋身,他正定定站在三株竹子外的地方。
“好!有本事你别动。”我一鼓作气,朝他奔去。他的唇角向两边弯成好看的弧度,懒洋洋抱着双臂。还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会吧,这么便宜我。我想着不由快马加鞭冲过去!
就差一步,我眼看一个箭步能抓到他的时候。他笑笑地挑起眉毛扮个鬼脸,往左边一闪。又跑来了!我反射地朝左转猛地冲去……
“砰……!”呜呜,谁来告诉我,这根竹子为啥要不偏不倚地长在左边这里?
我抚上撞到竹杆的额头,天……好大个的包包!顿时眼冒金星……
“哈哈……你个白痴!”顾亚泰闻声停下,笑得促狭打跌。
我痛得龇牙咧嘴,恨恨挨着竹杆滑坐到泥地上。
天近黄昏,竹林里的风森冷穿梭,竹叶簌啦啦撞响。
“我看看。”他蹲近我,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拉开我捂在额头上的手。
我转转眼珠,反手握住他,笑道:“呵,我抓到你了!”
看着我握住他的手,他停了好一会才不急不慢地说:“你反应迟钝就算了,记性也这样差啊。我明明说的是追到”啊,抓到“怎么算呢。”
我僵住,怏怏松开他的手,顿感沮丧。
突然……
他轻俯下头,对着我额头隆起的包包呵气如兰。冷风拂过面颊,他温热魅惑的气息严严笼罩着我,我一个不适应,鼻子发酸。
“啊啾……”我冷得一身鸡皮疙瘩,响响地冲他打了个喷嚏。
顾亚泰侧过来的身体微微一震,继而是迅速弹开几米远“呀!你可别把感冒传染我,我最讨厌感冒了。”
我怔住。他的反应好像我是怪物公司里,粘上异来人类袜子而要立刻被清除处理掉的罪魁祸首。
“喂,有点传统常识好不好?偶然地打个喷嚏是代表有人在想念我,才不是感冒!”我没好气地反驳。
可下一秒……
“啊啾!”真是没用啊。丁点冷风袭来,我又克制不住地“冒响”一次“打两个喷嚏代……代表你在骂我!”我面如土色大声说。
“扑哧。”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那再有一次喷嚏,是不是就到了传统中的感冒啊?”一脸看烟花放的样子。
“是……是又怎么……”样“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上帝好象迫不及待要和我唱反调似的又刮起阵大风。糟糕,那酸酸的感觉涌上鼻孔了,我再次很不争气地张大嘴,又准备要……惨了,这回肯定被他笑死的!怎么连老天都向着他?难道上帝也被他美色盅惑了?
“啊啾……”结结实实地破了第三次记录,可响声并没有冒出去。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件带着体温的风衣扑面盖了下来。
淡淡的梧桐体香……
我拉下裹着脸的风衣,看到的是迈着大步远去的颀长身影。懒懒的声音丢在了他身后。
“你把感冒病毒就地散逸得远点,我去避避再回来。”
可恶的人啊……不用跟他客气了!我很不温柔地把他的玄色风衣甩一下,穿在身上。我裹紧风衣,蜷缩起身子,头沉沉枕在膝盖上。
不知过了多久。
缓缓的,感觉周身都很温暖。空气温热得渐渐炽热,还伴着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
我从膝上抬头,竟看到烧得很旺的一堆木柴,顾亚泰神情淡然地往火堆里添着枯枝杆,他唇边有薄雾般淡淡的笑容“醒了?”
“你……”我清清嗓子。
“饿了是不是?”
临近黄昏,天空有些须灰然,密硕遮天的竹林阴暗下来。火光里他的笑容明亮如海底深处闪闪焕发光芒的水母。
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来一块厚厚的镂花圆布,摊在地上。然后陆续放上热气腾腾的牛排,一份龙虾套餐,几片土司。接着又在靠近我的那方餐布,如密雨落下般堆起,一盒哈密瓜蛋挞,哈密瓜浓香奶茶,哈密瓜布丁,哈密瓜莎拉……后来居上的竟无一例外是哈密瓜食品?
“为什么……”
“你喜欢哈密瓜不是吗?别废话了,快吃吧!”顾亚泰斯条慢理地吃了会龙虾套餐,抓起盒哈密瓜奶茶放进我掌心。他戴着一次性手套,拎起土司把牛排夹在中间,吃得很有滋味。
“我……我喜欢吃哈密瓜?”怎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相比之下,我想吃牛排!
“嗯,我知道”他错把我的疑问当陈述,点头认同“不然你也不会死活只肯要哈密瓜味雪糕。”
“呵呵……”我一阵好笑,原来是这样啊。近两个月前的小事他还记得!只是,他搞错了,那只对雪糕而言。可没由来地,心底泛起丝欣慰。
胃空空的,还真是饿了。我盘坐起来,开始迅速扫吃眼前的哈密瓜制品。
“嗝……”我尽量小声地打个饱嗝,可还是被他发现了。看着他忍俊不禁的脸,我疾声说:“不准笑!”
“哈哈……可你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哈哈……”他笑得眼角润上晶莹的水花,他骤然抬手在我唇角轻轻擦拭着什么,像是……滑滑的奶油!“脏猫……”
要,擦那么久吗?他流连在我唇角的温暖指腹,让我心里有些恍惚。鼻孔酸酸的,我吸吸鼻子,把欲流出来的“鲜液”克制住,这个时候淌下鼻涕的话铁定尴尬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