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柳儿把眼睛望向那西沉的太阳，只留下一片润红，不刺目，没有热度，没有了光芒，像此刻的她，只能把自己的悲伤，也一起留给自己——埋藏。
她在躲着李林吗？没有，她很想说没有，因为她每次都会翻着手机，看着李林曾经给她发过的每一条信息，每一次都会把每一条信息写在日记本上，记着他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想像着他给她发信息时的情景……
没有躲着李林吗？躲了，她每次看到李林打来的电话，总是不接或者说挂掉，甚至于设置了来电防火墙，只为不接李林的电话。
“李林！”柳儿凝望着李林，叫了一声，然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嗯！”李林站在柳儿的身边，双眼深情地望着柳儿。
“忘了我吧？”柳儿垂下眼眸，不敢直视李林，她的心好疼，像是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切割着那颗早已受了重伤的心。
“为什么？”李林双手用力地抓住柳儿的双肩，低低地问了一声，然后，又像是怒极反笑地问：“柳儿，你说什么？”
李林的声音里有着颤抖，尽管他早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无法来相信这是个事实。
他去年的国庆节回老家也只是为了退亲，那是他的父母给他订的一门亲。他自从见到柳儿才知道什么叫做相思，什么叫做暗恋，什么叫做爱？他才第一次有一种与一个女人相守一生的冲动，就是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信念。而现在，她的一句话似乎是在告诉他，之前一切都只是个甜美的梦，她要让他梦醒了！
五一节快到了，他要与柳儿一起去办结婚证，他要与她一生长相厮守。然而现在，她居然说让他忘了她，他能吗？怎么能忘记掉，是一种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是我的老婆！”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显得有些得意。
柳儿身体一怔，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李林抓着柳儿的手有些松了，恍然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为什么要嫁他？你根本不爱他是不是？”李林有些慌乱地说着，问着。
“他嫁我是为了钱，我有钱！不是爱，不过也要谢谢你，你们的柏拉图爱情也该结束了，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妻子！”文明的语气里有着讥诮，有着那种傲视。
“她不是爱钱的人，她不是那种拜金主义的女人！”李林的声音里有着绝然，说得铿锵有声。
“我是！我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一直没有看透而已！”柳儿说着，却努力把自己的眼泪逼回眼眶，不让任何泪水在李林面前流出来。
“听到了吗？你还不放开她吗？她是我的老婆，还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破坏我的家庭！”文明张扬地说着，语气里有着蛮横，招摇。
柳儿看着李林，慢慢松开了手，他似乎每个毛孔里都流出那种伤悲，那种痛绝，眼里翻滚的伤痛在不断徘徊，眼底的伤痛让人看得心痛。李林的脸色瞬间苍白，苍白的压抑，压抑那种疼痛。
柳儿转过身，向那个老男人走去，她觉得自己是头顶生疮，脚跟生脓——坏透了！她恨自己，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她还有父母需要她来赡养，但他们现在病了，需要大量的钱……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柳儿觉得，这两句歌词是为她写的，她就是那只白狐，最终，也摆脱不了这伤心的孤独。
柳儿低着头，任泪水在眼底打转。
路边还有开着勒杜鹃花，柳儿觉得很讨厌这种花，它似乎成了花里的传奇，成了花中的神话，像是一个永不言败的英雄……总是开得那么绚丽，开得那么灿烂。完全不能体会柳儿此刻的心情，柳儿有些妒忌它。
木棉树开着艳红的花，简约却大气，不知是微风摧残了木棉花，还是木棉花看到，开得总是妖冶的勒杜鹃心生绝望，木棉树下，堆着几朵开得正艳的木棉花，被称为“英雄花”的木棉也言败了吗？
只漾花开笑如颜，树下香残谁人怜。
柳儿觉得自己就是树根下的木棉花，已睡在土中，却仰望着天空，有着倔强的不甘心。
柳儿任文明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入车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张望，尽管她也很想回头看一下李林，哪怕一眼就好，但她还是没有那么去做，她要让他彻底的死心，也是为他好——文明坐入车内发动车子，柳儿把脸看向车窗外，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天际边那朵红霞渐渐变淡，就像柳儿那颗缓缓的死去的心，慢慢变冷。
“我恨你！”柳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说出来，并没有回过头来看文明，还是把脸扭向车窗外。
车子发动了，但车没有开动，车内的空气很静谧，静得有些沉闷。
“哈哈，你什么时候爱过我吗？没有，我也知道！但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妻子！我的老婆！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我可不喜欢戴帽子，特别是绿色的！”文明的声音由大到小，最后把自己的头贴着柳儿的耳根说着，声音里也是阴森森的。
柳儿回过头，看着这个笑面虎，努力憋着眼里的泪水，然后努力扯动嘴角，翘起一个并不太漂亮的弧度说：“我清楚！你可以放心了！”
文明怎么会不放心呢？柳儿的父母还都没有治好病，还在靠医院里的药物存活着，她还需要大量的钱，怎么会得罪这个财神爷呢？她的父母如果还没有治好，还活着，那么柳儿永远只能是他的温柔小猫，永远只是他的娇小宠物。
他对她很放心，柳儿的父母就是套牢她最好的绳索。
柳儿睁开眼睛，看到倘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文明去哪里了，她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柳儿起身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的天，似乎有些阴沉，变天了，昨天还是艳阳天，今天就变得有些阴闷。现在几点了，她不想看时间，她只知道自己向来睡到自然醒的。
柳儿推开卧室的门，看到正在客厅关冰箱门的老太太，她知道这是文明的母亲。
“早上好！”柳儿不知道要说什么，要让她问老太太叫妈，她一时还叫不出口，所以她也就省去了，只是微微一笑，问了一声早。
老太太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了什么，柳儿根本听不懂，这才想起，文明说过，他的母亲不会讲白话，也不会讲普通话，只会讲客家话，老年人了，思想不容易转变，这也就是代沟吧，柳儿悲哀地想着。
但转而一想，语言不通岂不更好，第一婆媳不会吵架，少了很多麻烦，第二互不干涉，互不影响，谁也不打扰谁，这样也就少了很多的婆媳矛盾。柳儿想到这里，居然开心了，她虽然听不懂老太太说什么，却一个劲地点着头。
老太太看着她点头，又嘀咕了几句，然后打开客厅的门下楼去了，柳儿看着老太太下楼了，然后，自己去洗手间梳洗。
柳儿神游一样的做完这些，又回到卧室，换了衣服，然后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打个电话回去吗？她怕听到柳楠关心的声音，自己就这样悄悄嫁给了自己的准妹夫，让柳楠的富太太梦彻底毁灭，她觉得很对不起柳楠，看了看手机，又把手机扔在床上，居然想着这个手机的来历，这是安冉送的。
卧室的门打开了，柳儿没有回头看，她在想着是文明回来了，还是背对卧室门，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望着床，室内没有开灯，光线有些灰暗。
听着关门的声音，进入室内的人还是没有出声，柳儿不知要怎么面对文明，于是说：“回来了？”还是没有回头，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你知道我一直都在家的！”一个声音响起，柳儿打了个激凌，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儿。
他的头发很长，耳朵上戴着耳环，不知是什么材料发着金属银光，头发很长，透过那杂乱的刘海，看到他微敛着瞳孔的双眼，身上穿着一件休闲衣，下面穿着休闲裤。
他一直在家，他是谁呢？文明的儿子吗？他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竟然没有给她讲，柳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出去了！”柳儿淡淡地说着，并没有亲热，没有套近乎，又似在下着逐客令。
“我不是来找他！”对方也说得明确，不是找文明，那只有是找她的了。
找她有什么事呢？她与他不熟，似曾相识，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几天文明的亲朋好友太多，她有些记不住这些人。
柳儿抬头望着他，脸上平静，看不出表情，双眼凝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你就是我的‘新’后妈？看起来还蛮年轻的啊！”年轻人说着，又继续敛着双眼，有点像微眯着，上下对柳儿打量着。
柳儿有些后悔自己的大意，当时怎么没有问一下文明，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呢？他的儿子是不是接受自己呢？文明的原老婆是死了，还是他们夫妻离婚了呢？柳儿一概不知，有点像是自己当二奶时似的，对所有的一切不闻不问，她却没有想到，二奶与二太太是不同的，二太太是要与男方家里的所有人相处的，而二奶只是活在隐蔽的地方就行了，不需要与任何人打交道，不需要了解任何事情。
柳儿不作声，皱着眉头看着他，想知道他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新”后妈？看来，他是来挑拨她与文明的关系吗？那他错了，她与他之间完全是金钱交易，没有感情的成份。文明究竟曾经有多少个老婆？她不想知道，对于她来说无所谓，她只是惦记着——他的钱。
“我今年20了，你多大啊？”对方不依不饶地继续问着。
“你看起来很年轻啊！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对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眼睛却并没有从柳儿身上移开。
“作我的后妈，我觉得不合适，倒不如作我的情妇怎么样？总比跟一个老的要强多了，那方面，我比他强多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年轻的？”男孩儿敛起的瞳孔更加深遂，只是扯起了嘴角，不知那是有意的调笑，还是刻意的嘲笑。
“你出去！”柳儿气愤地叫着，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他。柳儿真的不想再看见他，一点儿也不想，只想让他立马消失。
“这是我的家，我去哪儿啊？”男孩儿坏坏地笑着又接着说：“你要是跟了我，不管是怀了我老爸的小孩，还是怀上了我的，我们家都可以留他，生下来都是我们文家的骨肉，文家的血脉啊？你说，要是你同时跟了我老爸又与我在一起，会先怀上谁的小孩呢？”说着，他就慢慢地向柳儿走来，眼睛里有着狠戾。
柳儿这才想到：他一定是个变态，他用这个方法一定吓走了许多女人，吓走了许多文明的女人，不然的话，他一开口就不会说“新”后妈？
柳儿这时没有哭泣的愿望，她更想大叫一声，她想大笑，笑老天如此“厚待”她，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在这个世界生存？
面对越走越近的男孩儿，柳儿往一边躲着，然后终于问了出来：“你究竟想干什么？”柳儿的眼睛却紧紧盯着他。
“你说想干什么？”男孩坏坏地笑着，越走越近，柳儿贴着衣柜站着。
“你应该知道，中国少林和尚在世界上都是出了名的，很可惜，我不喜欢做和尚，我只想做个正常人，嘿嘿……正常人？你知道吗？我真不明白，老爸怎么把你娶回来了，你和我是很般配的，无论是年纪，还是其它……”他边说边用一只手抵着衣柜，把柳儿圈在衣柜与他之间。
柳儿这会儿反而出奇的平静，没有惊惶失措，更没有慌乱，她只是笑笑地看着这个男孩儿，觉得这是社会的悲哀。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是你老爸的女人！”柳儿有些嘲讽地说道。
“听他说，你还是个难得的国宝——处女呢？呵呵……”男孩儿说着竟笑了起来，像是说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柳儿往外移了一点，这样两个人就不会面对面，柳儿用眼睛斜望了一下门，然后，像个没事人似的，慢慢从他面前走开，边走边说：“有趣！有趣！你应该知道，我是你老爸的女人，就更应该清楚，我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后妈，我不管你以前与你多少个后妈发生过关系，也不想知道你与她们相处的怎么样，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会干涉你的事，也希望你——明白吗？”
“你可真有意思，你难道还不想离开我家吗？那你一定会是我的女人！——”男孩儿还在说着，柳儿突然打开门就往外面跑。
他便在后面追，扯到柳儿的衣服的一角，柳儿不回头，拼命向前冲，与刚从外面回来的老太太撞个满怀，男孩儿去扶老太太，柳儿借机跑出门外，老太太还在嘀咕着客家语，柳儿听不懂，也无心听，只想着跑出去。
柳儿跑下楼，跑到大街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出着气，脑子在运转着，也让她必须来面对新的问题，新的并且棘手的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文明用手抚着柳儿的背，有些奇怪地问着。
“啊？”柳儿一惊，立起身子，往后退，抬头看清是文明时，她对他的讨厌瞬间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发觉，自己还有这么在意他，觉得需要他的时候，她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向前拉着文明的手臂，展开笑颜。
要向文明说他儿子的事吗？还是不要了，毕竟他的儿子与他是最亲的，他肯定不会相信她的话，她需要的是他的钱，不是他的信任，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说出来反而不好，倒不如不说。
“你一早去哪里了？我看不到你，一睡醒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就下来找你了！”柳儿眨着眼，用好期盼的眼神，望向文明，看着煞是可爱而又纯情。
“我去公司了！你还没有吃早饭吗？我们一起去喝早茶？”文明开心地笑着，稔熟地搂着柳儿说着。
“你还要上班吗？是自己开的公司吗？”柳儿微皱着眉问道，她一直以为他只是靠收租的暴发户，不用上班的，忽然听到文明这样说，柳儿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