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志伟有些责怪地问:“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柯支队,这里边有件意料不到的事情,那就是卢春江在监室里对朴长伟和吴佳才许过愿,说他出了看守所,就到这两个人的家里去看看,给每家送几万元钱,同时说给朴长伟和吴佳才想办法办出去,结果他许的愿一样也没兑现。朴长伟和吴佳才随同卢春江打死了霍英国,现在他俩都判了死刑,而卢春江做事又对不住他俩,你说他俩能不咬卢春江吗?如果卢春江没对他俩许过愿,朴长伟和吴佳才或许能稳当些。”
“那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柯支队,能不能把朴长伟和吴佳才弄外地去?”高臣出了个主意。
“往哪儿弄?除非在押人员身负重特大案件怕串供,有时才会异地羁押,像朴长伟和吴佳才都判了死刑,就等高法复核完往外拉了,给他俩弄外地羁押,不是回事呀?”
“柯支队,把朴长伟和吴佳才异地羁押,到了陌生的环境,就是他俩想说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理。”
“那照你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看只有这样了。”
柯志伟考虑了一会儿,下了决心似的说:“好,那就给他俩异地羁押。”
“那给他俩押到哪儿呢?”
“给他俩押到林海市林业看守所,一般人不会想到那儿,而且还近,开车半个小时就到,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联系。”说话间,柯志伟拿起了电话。
柯志伟是东河这个地级市的公安机关主管监管的领导,林海市隶属东河市管辖,林海市林业看守所虽是企业公安的监管场所,不直接归地方管,但柯志伟说句话还是好使的。
5
杨爽晚间难以入睡,吴佳才白天说的话,使杨爽的脑海中像演电影似的闪现出一幅幅的画面:身着警装的段刚那年轻英俊的面容;段母那盈着泪水充满哀伤的眼睛;霍英国曾绝望过的眼神中那种对生命的渴望……一种做人的良知和正直的个性,促使杨爽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一切搞个水落石出。
杨爽压根儿没有想到,他由这个决心所实施的行为,日后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
杨爽躺在床上,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夜晚,他真想让这黑夜早些过去,明早一上班便把一些事情探个究竟。
可就在杨爽第二天上班一打开监室门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吴佳才。杨爽问监室内的在押人员:“吴佳才呢?”
周景扬说:“吴佳才今早6点多钟就被高教导员领几个武警押走了。”
杨爽心里嘀咕:怪不得早班会上没见到高臣呢。
杨爽对周景扬说:“你出来一下。”
杨爽和周景扬坐在了走廊里的聊号桌旁。
周景扬说:“今早刚起铺的时候,高教导员开号门进了监室,门口站俩武警,高教导员让吴佳才收拾东西跟他走,吴佳才脸都没来得及洗,就抱着行李,拿着衣物,跟高教导员出了监室。吴佳才往外走,号门大开时,我见14监室的朴长伟也抱着行李蹲在走廊里。”
朴长伟和吴佳才被押走,使杨爽颇感意外,这种意外也更使杨爽认定,朴长伟和吴佳才身上有很大的隐情没有说出。杨爽的心里画着问号:这隐情是什么呢?并使一些人害怕,而把他俩押走;他俩又会被押到哪儿呢?
周景扬见杨爽没言语,就从号服里掏出一封折叠的信说:“杨管教,吴佳才收拾衣物的时候,把这封信偷着扔到了我的身旁,还小声告诉我,让我把这信给你,待高教导员把吴佳才押走后,我才把这封信捡起。”
杨爽把信拿在了手里,仔细地看了看,他见这封信折叠得很是严密,在折叠相接的地方,写有“给杨管教”四个字,从这四个字的整齐程度上看,这封信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杨爽没有在周景扬的面前把信打开,只是把信揣在了兜里。
杨爽不再谈论吴佳才,他问周景扬:“你案件到哪个环节了?最近提审了吗?”
周景扬双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思忖着想说的话,过了会儿,他才说:“我案件现在不好定,能不能核实上还两说着呢。”
“你原先说你的案件,不是说都是有的事吗?怎么会核实不上呢?”
“我刚进来时,跟你说的是我在反贪局说过的话,因我在反贪局不说些他们想要听的话是不行的,他们折磨我,不让我睡觉,我不得不违心说些他们想要听的话。”
很显然,周景扬在杨爽面前对自己的案件前后不一的态度,是受人指使的。那么指使周景扬的人,在杨爽的观察中,申德林的可能性最大。
杨爽虽然能揣测出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可他不想在周景扬面前把话挑明。他只是笑了笑说:“你的官司,你自己慢慢地琢磨着打,但有一点我要讲明白,号里的人绝对不能通过你向外,或者是外面的人向号里传递什么信息,你别我在这边照顾着你,而你那边却不考虑我的工作。”
周景扬听杨爽话里有话,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他忙下保证说:“杨管教,如果我周景扬像你说的那样做,那我还是人吗?我这么大岁数不就白活了。你放心,号里绝不会发生像你说的这种事情。杨管教,什么事你明白,我心里也有数,我也不多说了。”
杨爽起身,把周景扬送回了监室。
回到办公室,杨爽拆开了吴佳才写给他的信,他见信中写道:尊敬的杨管教:
我想要跟你说的事情,每当要说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打断;最近我老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的举动,你虽是我的主管民警,但我却感到随时会失去与你说话的机会;基于这个想法,我才给你写下这封信,我要把我所知道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你。
去年12月22日,我半夜坐班迷糊着了,这时,霍英国在被窝里偷吃方便面,卢春江和朴长伟要过去打霍英国,卢春江走过我身边把我扒拉醒;我醒来时,恰巧停电了,监室里一片漆黑,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才能朦胧地看清些东西。我跟在卢春江和朴长伟的身后,我们三人到了霍英国的跟前,朴长伟用脚把霍英国蒙在头上的被子挑开,而后踹霍英国的脸一下……第二天上午,于兴国副所长带领几个武警把霍英国的尸体搬走后,就开始清查监室和调查霍英国的死因,于兴国把我们几个重点在押人员分监室羁押,很快就查清了情况。不曾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高臣教导员叉重新调查霍英国的死因,当高臣在管教办公室问我都谁参与打霍英国时,我如实把事情说了,可高臣没有把我说的往笔录纸上记,却走过来,把蹲在地上的我好顿踹,他踹完我,又从档案袋里抽出于兴国给我做的笔录,他把笔录让我看了眼,而后撕碎扔在我脸上说:“你他妈的糊弄于所长行,你在我面前能骗过去吗?我了解的情况是你和朴长伟打的霍英国,你却非得把卢春江扯进来干什么……”我没办法,就只好说是我和朴长伟打的霍英国,没有卢春江的事,这之后,卢春江借打扫走廊卫生的机会,他到监室的窗口叫我,他对我许诺说他放了出去,会去我和朴长伟家,给每家拿个四五万元钱……我寻思,自己终归打了霍英国,把卢春江从打死霍英国的事中择与不择出去,我该怎么加刑还得怎么加刑,那样还不如把卢春江择出去。我家父母有病,生活困难,卢春江出去的话,给我家拿个几万元钱,就算我这不孝儿尽父母的最后孝心吧。所以过后在检察环节和法院开庭时,我都没咬出卢春江。前段时间我下了死刑判决,虽然我预料过结果,但心里还是难以承受,但后来一想,左右也是这样了,死刑就死刑吧,卢春江已出去了,想必他把钱已送到我家里了……可我绝没有料到的是,卢春江竞没有兑现他的诺言,我气得真的要疯了……在霍英国被打死这事所牵扯的人中,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段刚的自杀,我原以为金洪胜会摊事,没想到金洪胜摊的事移到了段刚身上,因所有的事情我实在是明白不过了,霍英国的死,完全是金洪胜纵容卢春江的结果,段刚那天晚间是值班,但我敢说:哪个管教也不会想到14监室会混乱到那种程度,谁能预料到14监室会打死人呢?何况那天晚间发生事时又停电,不利于观察监室内的情况;细想起来,段刚是替人背了黑锅后,他当时不了解内情,难以把自己的冤屈说明,自己又面临开除的境地,这些可能是促使他自杀的原因。
杨管教,我从14监室串到你管的监室已有段时间了,虽然你很严厉,可我认为,你是个正直的警察,我说的这一切,不知你会怎么看待,又会怎么去做。
吴佳才看完了吴佳才写的信,杨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