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这样问一句，你这样帮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良知和良心的驱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帅真真沉默了。
51
金长永到了大连之后，只在那里待了一天时间，就待不下去了。那不仅仅是因为金小漪回到了秀水，还因为贺传胜在电话中告诉他了一个消息，一个让他盼望已久的消息。不过,那个消息却是令他震惊的——丛世南出事了，他已经出了大事。
那天晚上，金长永一个人待在客房里，怎么也睡不着，他反复考虑着应该怎么办才好。他是无法将丛世南的事如实地告诉陆明远和费杰的，他尤其是不能告诉他们中江渔业公司名下的那近两个亿的资金很可能已经有了麻烦。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如果真的让他们知道这里面出了问题,那将是不可收拾的。
这天傍晚，金长永就坐飞机回到了秀水市。他先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几分钟后,贺传胜就走了进来。贺传胜是从杭州市公安局一家派出所打来的电话中，才知道丛世南出事的。其实，丛世南已经从杭州回到了秀水市。
第二天上午，金长永与贺传胜便去了他们发现不久的丛世南位于秀水西郊的别墅。
他们走进别墅，一个女人给他们开的门。丛世南已经蜷缩在了床上，床边放着一台崭新的轮椅。
看到那个女人时，金长永和贺传胜仿佛觉得是那样的面熟。
“你？你是……”贺传胜不知道怎样发问才好。
那个女人明白了贺传胜的意思，马上回答道：“我是海子翎，认不出来了，是吧？”
“海子翎？”贺传胜还是疑惑着。
“对呀，我是海子翎。想不起来了？”
还是金长永渐渐地反应了过来,“是你呀？我还参加过你们的婚礼呢？”
这句话反倒让海子翎多出了几分尴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其实，眼前这位叫海子翎的女人，还不足四十岁，她曾经是丛世南的第三任妻子。她早就与丛世南分了手。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金长永还去参加过他们的婚礼，金长永还为他们证过婚。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贺传胜并没有掩饰自己心里的疑惑。
海子翎更加不好意思。她走到丛世南的轮椅前，为他递上了几片药，又递上了水杯。丛世南接过水杯，把药喝了下去。看上去，丛世南是痛苦的。
海子翎示意金长永和贺传胜走出客厅，她为他们各自倒上了一杯水，自己才坐了下来，然后把这些天来发生的并不为金长永和贺传胜所知的故事，慢慢告诉了他们。
那是金长来去杭州找过丛世南之后，丛世南突然出现在杭州那个湖畔小区他自己的住宅前。他就像是从天而降，当他出现在他的第四任妻子李琳面前时，李琳惊呆了。她与那天金长来前去那里时看到过的她的那个男朋友完全是赤裸着身子，被丛世南堵在了床上。
那一刻，丛世南就像是一条咆哮的狮子，扑向了李琳，还有李琳的那个男朋友。
丛世南的衰老，在那一刻充分地显现了出来，即便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经得住他们两个人的撕扯。李琳的男朋友在李琳的掩护下，慌慌张张地穿上了一些衣服，往外跑去，丛世南紧跟着朝门口追去。李琳抢先一步，横在了丛世南面前。他一把将她推到了一边，夺路追去。李琳跟在他的后边，她的男朋友头也不回地朝楼外逃窜。慌乱之中，丛世南根本说不清楚是他自己走空的缘故，还是后边的李琳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下子悬了起来，接着就大头朝下栽了下去，又滚了几下，直到滚到楼梯的缓步台处……
当他反应过来时，下身已经没有知觉。他眼睁睁地看着李琳返回了家中，几分钟后，她不紧不慢地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从容地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当时，他是清醒的，他顿时产生了一种杀了她的念头。可是，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那一刻，泪水已经无法洗刷他的愤怒，疼痛已经难能让他神智麻木。他想挣扎，他想挣扎着站起来，已经根本就没有那种可能。他意识到了他面临着的灭顶之灾，他开始大叫起来……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邻居们报告给了派出所，派出所民警把他送到医院里。诊断结果出来之后，医生告诉他必须马上手术。当需要家属签字时，他更感到了绝望，他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他心里明白，不仅仅是他的身边，就连这个世界上，几乎都已经没有了他的亲人。最终还是他自己在那上边签了字。
手术并不复杂，医生已经无法让他重新直立行走了。
几天之后，海子翎出现了。
海子翎是因为有事才找到他的。当她把电话打给他时，他的手机刚刚开机，在电话中，她知道了丛世南受伤的事。
没有人知道海子翎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当天晚上，她就坐上了飞往杭州的飞机。
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老泪潮涌般地向下涌动着……
原来，还在金长来去杭州之前，丛世南就已经发现了李琳的不轨。他曾经几次警告过她，可是并没有引她的重视，她甚至是公开地告诉丛世南，我可以满足你的生理要求，可你限制不了我的个人自由。李琳没有想到的是，她所要求的自由，却是丛世南所不能允许的。即便是他满足不了她所需要的野兽般的疯狂，他也决不允许她成为别人的玩偶……
从那时起，丛世南就开始了对李琳的监视，那是一种用心的监视。他告诉她，他将去非洲，看望在那里作业的工人们。她信了，她完全相信了他的谎言。他躲进秀水市西郊别墅，一待就是很久，他已经不仅仅是在躲避着金长永等人的寻找，同时，也是在麻木着她的防范。而李琳并不知道，那是丛世南在给她制造着一个走入绝境的机会……
那天，当丛世南重新返回杭州时，一切正如他预料的那样，真实地发生了。
海子翎的出现，让丛世南得到了太多的心理安慰。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他如火如荼的人生旅途中，竟然会发生这样一幕人生悲剧。他更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曾经让他轻易地扫地出门的第三任妻子海子翎竟然会不请自来，成为了这段时间他生活中的唯一依靠……
丛世南与海子翎分手之后，海子翎依然是独身一人。丛世南知道，他与海子翎的分手，并不是海子翎的责任，而是因为他又看上了后来的李琳。
那是丛世南已经与海子翎结婚两年以后，海子翎跟着他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正是在那次婚礼上，他认识了李琳。李琳是那场婚礼的主持人。她曾经是秀水电视台一个栏目的节目主持人。也就是那时，丛世南对她产生了兴趣。
他们认识后不久，丛世南就发现了李琳在与自己走进婚姻殿堂的前后，还不断地有她与市里某领导继续上床的传言。于是，他开出了优厚的条件，换取了她的辞职，又满足了她要在西子湖畔居住的愿望。
那天，海子翎打电话给丛世南，是因为她确实是有事需要找他，她要办成那件事非需要找到他不可。他们离婚时，丛世南把一套二百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给了海子翎，可房子的产权证书上一直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离婚之后，海子翎一直就在那里住着。
海子翎在离婚之后，一直苦心经营着一家时装商店，专门经营外贸出口剩下来的时装尾货，每样品种都仅仅只有一两件，这让她的生意越来越受到一些有品位的青年男女们的青睐。眼下，她已经有了大量的资金积累。她又有了新的打算，决定做一个投资移民移居斐济，去那里生活和发展。在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之后，她考虑把她拥有的那套房子卖掉，而卖这套房子，则必须丛世南到场或者写出委托书才行。
海子翎根本没有想到，她的那个电话却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不得不前往杭州，一看究竟。到了那里，她已经再也无法离开。
海子翎的情绪很平静，她感叹着：“其实，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命中有的终归有，命中没有莫强求。好多人平时是看不懂这些的，等到看懂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金长永与贺传胜当然明白她是在说丛世南。
其实，丛世南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人生观，没有几个人赞成他的那套人生哲学。可是从来也没有人在他面前劝导过他什么，这当然包括金长永。金长永是不可能劝导他什么的，因为在丛世南的眼里，金长永是紧紧地跟在他的后边亦步亦趋着，只是金长永并没有像丛世南那般肆无忌惮。谁都知道金长永既没有像丛世南那样肆无忌惮的资格，也没有像他那样肆无忌惮的勇气，可是金长永还是无法抵挡一种诱惑，一种毫无约束的肆无忌惮的诱惑。
金长永知道他在丛世南面前永远都无法启齿谈及在女人面前应该如何如何检点。在海子翎与丛世南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海子翎曾经因为丛世南的不检点，找到过金长永。她并不想告他的御状，而是诚心诚意地想让金长永开导开导他，不要再荒唐下去……
金长永不仅没有那样做，他甚至都没有答应她劝一劝丛世南。他还在丛世南与李琳举行婚礼的时候，又一次担当了证婚人。那一刻，金长永在现场的人生感言，继续簇拥着丛世南朝着他人生的荒蛮之地走去……
此刻，金长永站起来，走进了丛世南的卧室，贺传胜也跟着走了进去。
丛世南睁开了眼睛，注视着他们，他什么也没有说，眼睛有些潮湿。
金长永与贺传胜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侧。金长永问道：“还好吗？”
丛世南半天才冒出了一句,“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金长永与贺传胜谁也没说什么。
丛世南的脸上不无悲哀，过了一会儿，他又来了一句,“我只好与轮椅结缘了。”
又停顿了好大一会儿，金长永才说道：“今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丛世南断然答道。
金长永已经感觉到不能在这里久留，可是下次再来，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自己等得起吗？他终于涉及到了主题,“最近公司发生了不少事情，你知不知道？”
“我已经无能为力。”
贺传胜插上了话,“有些情况你应该马上告诉我们，对我们有个交代，接下来公司有太多棘手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丛世南沉默了半天，才瞥了贺传胜一眼，“沉船的事已经有人告诉我了，我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了。”
“那么多船只为什么没有保险？”
“为了省钱。哪有那么多钱！”
“你渔业公司的账面上至少应该有近两个亿的流动资金才对。”
丛世南轻蔑地看了贺传胜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金长永已经不得不说话了，“你的账面上是应该有不少钱的。”
丛世南同样瞥了金长永一眼，“我太累了，应该休息了。”
丛世南闭上了眼睛，金长永与贺传胜尴尬地站在那里。
丛世南又睁开了眼睛，“如果你们不相信，就去找李洁去问一问吧。”
“你知道李洁在哪里？”金长永问道。
“不知道。”
金长永与贺传胜走出了丛世南的别墅，贺传胜对金长永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丛世南看来什么都豁出去了。”
金长永加大了脑袋晃动的幅度。
52
李大钟住进医院已经好几天了，不少人都猜测着李大钟住院的真正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