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是高中毕业生,考大学只差五分,爹要她重读一年,妈说:“算了,算了,女孩子书读得再好,也是人家的,这就对得起她了!”
桃儿俊美,远近闻名。桃儿有福气,嫁了个丈夫是吃商品粮的。那个小伙子刚抽到市里某科当办事员,长相差些,对桃儿再好不过了。桃儿不可能随丈夫搬到市里住,因为丈夫和几个单身汉挤在一起,只好留在乡办一家帽子公司当工人,害得丈夫隔三差五就往家里跑。
帽子公司生产的是传统的麦草帽,由于市场上流行花里胡哨的凉帽、折叠帽等,帽子公司的老式帽子就萧条冷落了。正当工资发不出来、职工人心涣散的时候,桃儿就代表大多数姐妹们,跟艾经理提了两条合理化建议:第一条是样式要改观,增加花色品种,由过去单一生产凹凸型改为碟型帽、荷叶帽、汉奸帽、宝塔帽等,还可绣花、印花,将白帽子改为红帽子、黄帽子、绿帽子等。第二条是增加推销人员,要求是女的,大屁股、大奶子、大嘴巴的不要,要的是细腰、苗条、小嘴、端庄、水灵灵且有魅力的女孩子。两条建议像两颗灵丹妙药,把个五大三粗、吃一斤卤肉不腻、喝八两烧酒不醉、长着满脸黄胡子的艾经理那颗大脑袋救活了。
为相信桃儿的话,艾经理就像在大海里捞了根稻草似的,抓住桃儿不放,并把原销售科长的帽子给捅了,戴在桃儿瀑布样柔美的秀发上,还讨好地对桃儿说:“嘻,你升格了哩,享受副经理级!”
桃儿一下就成了二百号人中的新闻人物,就连乡里分管工业的伍副乡长也慕名赶来祝贺,捉住桃儿那双白暂的嫩手,捏了足有六十秒钟,脑海里竞蹿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口里却说:“好好干,好好干……”直捏得桃儿满脸通红才罢手。
这以后,艾经理总爱把黄胡子刮得干净,头发梳得油亮,西服穿得笔挺,爱找桃儿商量工作。桃儿带了男男女女二十个兵,女的不消说,个赛个的美丽,男的条件不苛刻,麻的、癞的、矮的、瘦的,戴“汉奸”帽比广告还广告。公司按照桃儿设计的式样和花色,试制一批后,成了抢手货,销售局面一下打开了。
常在外面跑,桃儿不得已学会了擦脂抹粉、描眉涂红,学会了喝酒、打牌、跳舞。起初,桃儿的丈夫内心对她不放心。但看到桃儿带回大把钞票甩给他买烟买酒享受时,就显出通情达理支持她工作的样子来,桃儿就感激丈夫的关心。那时,丈夫正在搞自学考试。桃儿就将省吃省喝积攒的私房钱,为他买了台高档的微型录音机,帮助他学习外语,丈夫许诺,有朝一日升了宫,分了几室几厅,一定把桃儿接去。
桃儿就激动得不得了,晚上就任凭丈夫心肝宝贝唤着,粗鲁地搓揉她。桃儿推销很有板眼,也有特色。她的嘴甜,和她谈生意像听音乐。她常戴着各色帽子,那飘逸的身姿、迷人的容颜,更使帽子增色、增值。
荣华批发站的贾站长是个极难缠的角色,他一不吃喝,二不收红包。
当桃儿的手下很为难时,贾站长提出请桃儿和他亲自谈。桃儿为了那两万顶帽子,揣着已签好了的合同书,和贾站长走进一家豪华舞厅。原来,这老贾是舞迷,舞瘾来了邀媳妇去跳,曾被儿子教训过,后来连老婆都被跳跑了。在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贾站长那双细白干瘦如竹笋似的手紧搂桃儿,单薄的身子像被狂风似的音乐吹得支撑不住了,直往桃儿身上倒。桃儿真诚微笑,极有分寸地躲让,使贾站长成了剃头担子——一头热。
快十二点钟了,贾站长作出诚恳的表情,请桃儿到家里坐坐。桃儿微笑着说谢谢。贾站长说这深更半夜了。桃儿说车早就来了。果然,公司的双排座早在舞厅外等候。眼见贾站长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桃儿冲他歉然一笑。贾站长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硬吞了口涎水,眼睛像苍蝇一样盯着双排座在夜幕中消失。
年终,帽子公司产销空前,好于往年。艾经理就选了个爱人上夜班的晚上,宴请销售科全体人员喝庆功酒。进餐前,桃儿怀揣着一张法院的通知书,心情忧郁。除桃儿外,这班人全喝醉了,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吵,有的闹,有的吐,有的爬在桌子底,有的学狗叫。酒后桃儿面若桃花。艾经理醉眼朦胧,硬要桃儿扶他回去。桃儿就答应了,幸好路不远,桃儿刚把他扶进屋,哪料艾经理极快地掩上门,就一把紧搂着桃儿,接着扑通跪下:“桃儿,我喜欢你!”艾经理原来没醉。
突然,桃儿泪流满面,似风雨敲打桃花的嫩瓣上,莹珠滚动。艾经理一旺。桃儿把那张法院通知单扔给他。
艾经理惊愕了。当他看完后,快快站起来,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当了科长,就做出这种缺德事,算什么男子汉!”话没说完,他意识到刚才的一幕,脸当真也红了,比醉了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