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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锁匠三官

三官在采芹桥附近开了一家锁铺,三官不停地制造这种据说是可以防止小偷入侵的东西,然后不停地将这些东西卖出去。三官总是对锁能防盗的概念保持着怀疑态度,因为三官片刻之间能凭一双手打开任何一把锁。

三官没有把这手绝技展现给大家,那是因为锁匠的名声是不可以太大的,太大了锁匠可能会被人看成是高明的贼。

三官无亲无故,所以三官的日子过得特别滋润。三官寂寞的时候会坐到开布庄的婉芬那儿去,三官看着婉芬湿漉漉的目光轻轻柔柔地将他淹没他就感到自己幸福无比。三官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清明,一个叫谷雨。

看上去清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清清明明的一双眼睛,目光中透出的是无穷的智慧。谷雨相对就木讷一些,但是谷雨很用功,他会仔细地看师傅制锁的一招一式,并且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在三官的生命里,幸福的概念除了婉芬能够把日子过得平平安安滋滋润润以外,就是希望两个徒弟学成早日立业。三官总是很少和徒弟说话,三官想好师傅是不用多说话的,好徒弟是不用多听师傅说话的。三官的锁铺生意出奇的好,所以三官的日子过得挺舒坦,脸上的笑容也就有了那种满足于人间烟火的平常生活的味道。

早春的一个清晨,三官打开店铺,看到门口站了五六个穿黑色唐装的人,三官招呼了他们说各位有何贵干。一个瘦长个子的人笑了一下说三官我们是来请你的,你帮了李红义的大忙,我们替他来谢谢你。三官也笑了,就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三官这样说着,人还是走出了店铺,跟着这些黑衣人走了。

三官走了没能再回店铺。于是街头巷尾就有人说三官这一次是开错了锁,他开的是地下党员李红义的镣铐。还有人说三官这一次是有人告发的,告发那个人得了一大笔赏银。这些人说着说着,就让更多的人联想起李红义像一把尖刀一样,一次次刺透到国军的军情,然后枪炮声过后,一座又一座城市被收复。但是李红义怎么会马失前蹄,被人捉进了大牢。怎么又会跑出大牢,找到三官让他帮忙开锁。三官又怎么会在开锁的过程中被人看到,最后被出卖了。这些细节就无人能知了。于是这个故事里面被人绘声绘色地加入了那种月黑风高的氛围和惊险曲折的细节。

三官的锁铺没有关门,开布庄的婉芬常来店铺里看看,顺便在店铺门口发出一声声悠长的叹息。清明说,婉芬你不要急,师傅会回来的。谷雨也说,婉芬你不要急,我不会放过那个出卖师傅的人。

一个月以后又有了另一种传说,传说中是这样说的,三官被抓进去后,没有坐大牢做大刑,而是被酒肉款待着。原来国军的那个警备团团长发现了一个藏宝的石窟,他开不了锁,只好请三官开锁。传说中还这样说,三官答应开锁,但是却向团长要了一笔钱,这笔钱是给婉芬的,等婉芬远走高飞十天以后,他才为团长开锁。传说中又说,三官让两个徒弟当助手,清明和谷雨于是也被请走了。三官打开了一锁门,又打开了一锁门。传说忘了交代这个石窟有九重门,三宫让清明跟着进入第三重门时,外面的那重门却悄悄地又合拢了。谷雨在外面,谷雨微微笑了一下,眼泪却滚滚而下,跪在地上说师傅看来你果真是明眼人。

出卖三官的是清明,三官把清明也拉进了石窟,大约是为了让自己在地下的日子不再孤独。团长没有找到宝藏,他带走了谷雨,他让谷雨研究这九重门的开法。在一次又一次战乱的枪炮声中,谷雨逃了出来,谷雨去了哪儿,没人知道。传说没有提到这些,传说到三官自己将自己关进石窟以后,有一个很大的停顿。

传说的最后是这样的,春天的日子里,一个壮汉挑着一担供品,一个女人跟在身后,他们是去上坟的。壮汉在坟前洒了一杯酒,又洒了一杯酒,然后壮汉说,师傅,这酒你喝。壮汉又说,清明你也喝酒,你莫怪了师傅,全是因为你有错在先。再然后就是壮汉和女人齐齐向坟头鞠躬。

这个女人就是婉芬,这个壮汉就是谷雨。临走时谷雨轻声说,师傅我会照顾好婉芬的。一场清明雨就在这个时候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传说中说,坟中的尸骨是真的。那么谷雨如果不是凭着一身手艺进了石窟,又怎么会得到真的尸骨呢?传说中又说,多年以后,谷雨也死了,死的时候是一个春天,那天正好是谷雨。有人说,谷雨的棺木很沉,为谷雨送行的是一个白发老太太,下葬的时候有人间老太太这棺木怎么会这样沉。老太太说,那里面,有一个人,还有一把硕大无比的,春天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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