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明媚的阳光给冬末初春的大地浇洒了浓浓的暖意,也铺满了人流如织的古道驿路。一辆由两匹棕色骏马拉着的輼辆车顺着驿道缓缓得使了过来,车前坐着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英气俊秀的少年,嘴中衔着一株不知从哪里折来的野草,悠闲的摇着手中的马鞭,时不时在马身上点两下。以此倒也勉强尽到了一个马夫的职责。
车上梨花色的锦纱布帘被掀起,乐儿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来,仰天看了看,明亮的阳光显然晃了她的眼睛,连忙用右手搭荫向前望去:“景逸公子,我们这是到哪里了,怎么越走越慢呐?”
景逸轻笑着摇着头,挑了挑眉往前一指:“哝,你自己看嘛,可不是我想慢的,这么多人,我再想快也快不起来呀!”
乐儿顺着景逸所指的方向望去,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巍峨肃穆的城墙。城门口车水马龙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依稀可见城墙城门上“泰安”两个字大气蓬勃!
“呀,终于到了。小姐,我们马上就要进城了!”乐儿开心的别过脸去朝车内嚷着。
“是嘛!终于到了吗?”布帘再次往上方卷了卷,小沫向前方张望着:“看到路边这人是越来越多了我就知道快到了,不过还真够远的,都走了快二十天了。”
“当然远了,我们差不多是从晟启国的最西边走到了最西边。晟启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三十二年前还是烟荦王朝的镇国大将军千淳启,因不忍心看到天下苍生受烟荦王朝政权的残酷统治与剥削,带领他的两个兄弟千淳鹏与千淳泽宏发动了兵变,历时七年多的战争,终于覆灭了烟荦王朝开创了新世代,又一举统一了附近的多个游散部落,建立了新政权,定下国号为“晟”。但可惜的是“晟元帝”千淳启建国和之后对新政权的治理日夜辛劳,积劳成疾,于“大晟八年”驾崩。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劳苦功高的“晟元帝”于大晟“十一”年将“大晟”改号为“晟启”。
小沫安静的听着苑景逸讲完这段历史,轻轻吁了口气:“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以前还真从来没听别人提到过。”
苑景逸讶异得挑了挑眉:“乐儿都没有跟你说过这些么?”继而疑惑的看向乐儿。
正做洗耳恭听状的乐儿见景逸向她这里看了过来,回过了神来,无辜得嘟了嘟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我以前在那个大户家里天天跟着侍候着那家小姐,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得能见到几个人,年龄又小,地位又低,哪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这些呀。”
小沫也跟着点头道:“乐儿在那种情况下不知道这些东西也很正常,而且又是女孩子,你看我跟着师傅和你们都五年了,不也不知道这些么!”
苑景逸无奈的耸耸肩膀:“你这么说也在理。”说着拧了拧手中的拉马的缰绳:“不过我怎么感觉我们走的越来越慢了?”
正说着,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从对面传了过来,景逸抬头,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向他们这边轻快地小跑而来,马背上骑着一名白衣白袍的俊美男子。冠束的发丝迎风飞舞,眉如剑,眼如星,腰间的白玉笛子焕发着熠熠的银光,红色的笛穗在风中自由的荡漾。
“师兄过来了。”苑景逸用手示意着小沫与乐儿,两人也眯着眼睛抬头看去,骑马而来的果然是袁寇璃。
“吁——”不一会便来到马车前的袁寇璃勒紧缰绳,轻唤着让马停了下,马儿听话的塌了踏前蹄,站在了马车的一侧。
“师兄你回来啦!”小沫高兴得与袁寇璃打着招呼。
还未等袁寇璃开口,景逸就着急的开口问道:“前面怎么回事?城门口怎么这么多人堵着?我们都越走越慢了!”
袁寇璃笑着向小沫和乐儿点点头,算是和他们打了招呼:“我去城门那边看过了,那边正在查关。”
“查关?”小沫重复了下,初听到这两个字有些迷惘。
“查关?!”显然景逸也是一头雾水:“这一路也没碰上什么查关的,怎么到京城了,却查起关来了?而且这里可是京城,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袁寇璃不答话,只是牵扯着缰绳将马掉过头去遥望着城门口排起长龙般的行人,自言自语道:“看来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此时的小沫从锦逸和袁寇璃的话语中大概明白了所谓的查关了,就是在重要的官道口或者城门等入口处设卡对行人进行盘查之类的。但正如刚刚苑景逸所说的,眼前这么长的队伍,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众人正各自忖度着,对面又是一阵扬烟,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声。不一会就从烟尘里现出几个骑着马身穿官兵衣服的人来,正急急得朝着他们这里奔过来。
“看来真出什么事情了。你们看那些官兵多急啊!”苑景逸懒懒得将身体斜靠在了马车上的棚柱上,重新将野草衔到嘴里:“不过他们再急我们也是快不了,看这么长的队伍,差不多够我睡一会的,师兄你守着,我先眯一会,赶这么长时间马车真是累了,现在还要等着排队,早就困了。”
“恩,你先眯会吧。”袁寇璃翻身下了马,想将马先栓到马车上面。
“请问前面的那位是否就是袁寇璃袁少侠?”
“?”刚走到马车边的袁寇璃就听到了有人在背后叫他,停止了拴马的动作,疑惑的回过头看去,正是刚刚他们看到的那几个策马飞奔的官兵。苑景逸也是睡意全无,抬头望过去。
腾腾腾得几声后,那几个官兵已经停在了几人的马车旁边,然后都翻身下了马。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近一步,靠近了袁寇璃,双手抱拳:“想必阁下就是人称“红穗玉笛”的袁少侠吧?“
袁寇璃也连忙双手抱拳作揖还礼:“哪敢哪敢,在下正是袁寇璃,请问几位……”
那个军官满脸的笑意:“刚在城楼上就看到袁少侠了,本想当时就叫住你的,可是你只在那边停了一会就回头了,都没来及叫住你。既然您就是袁少侠,那我们就可以跟上面交差了,请诸位跟随我们来吧。”
“跟上面交差?”袁寇璃愣了下,随即了然,看来早有人在城里面等着他们了,不过这个人是谁呢?既然能调动军队的人,应该是官场中的人物。刚想细追究,却有人提前开了口。
“那么请问几位军爷,你们刚说的那上面,是哪位大人呢?”此时的小沫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虽然这问题应该由她这么一个女子来问,不过终究很是好奇。
那个军官与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了一下,有些为难道:“这个我们就不好禀明各位了,上面有交代,要我们见了你们后将各位请过去就好,在这之前不能告知诸位他的身份,所以还是请各位不要为难我们了。”
“哦?”这个回答倒是更出乎了几个人的意料。
相对于疑惑,景逸更多的倒是不满:“这还真是怪了?既然叫我们去做客还不让我们知道这人的身份?这叫什么待客之道?你们不告诉我们是谁,叫我们一什么心态过去见他?”
“好了,锦逸师兄。他们这也是上面的命令,他们本身就是军人,更是不能违背命令的,就不要为难他们了。”小沫见景逸已经是一脸的不耐烦,又看到那几个官兵为难的神情,就位他们打起了圆场。
袁寇璃已经翻身上了马:“那么还是请几位前面带路,我们就在后面跟着。”
听到这么说了,那几个官兵重新欢快了起来:“好好,我们这就走!”
有了这几个官兵的领路,他们也不用排队了,径直向着城门走过去。
“请车上的人都下车配合我们的检查!”一路到了城门口,一行人却被两个守城的兵士拦住了去路。
那个军官扯着缰绳踱到了最前面:“小顺,老卢,这些人是我带过来的,他们都是上面特意交代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就不用检查了吧?”
其中那个年龄较大的人上前一步:“哦,是王校官呐!既然是王校官带过来的人自然没问题了,但是您也知道,最近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我们严密盘查出入京城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陌生人。我们也只能照章办事。您就让车里的人下来,至少也让我们走个过场,让我们也好交差不是?”
听得这么说了,那个王校官也没有什么办法,扭头向着袁寇璃看过去,显然是在询问着他们的意思。
袁寇璃笑着下了马:“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苑景逸也耸了耸肩,撩开了车子的布帘:“先下车让他们看下吧,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没有什么不能查的不是。”
乐儿和小沫先后从马车里出来,当小沫走出来的一霎那,周围的人群中就发出来一阵阵的唏嘘声:“好漂亮的女子!”
然而也就是小沫从车里走出来的一霎那的时间里,那个叫小顺的守门兵士表情猛然凝固了下,不过随即缓了下来,偷偷斜着眼朝旁边坐在茶摊里喝茶的一个灰色衣服男子使了一个眼神。那个男子显然也愣了下,匆匆起身离去。
那个老卢走近马车探身往里面张望了下,又走了回来,满脸堆笑的对王校官说道:“没问题了,可以进去了。”
王校官笑着点了点老卢的肩膀:“辛苦兄弟们了,等事情办完了请你们喝酒!”
“好好,那我们可等着了!哈哈!”老卢一挥手:“放行!”
一个精致的房间里,黄花梨桌上的香炉缭绕着清新雅淡的芳香,靠窗的是一张红木梳妆台,精巧的镶金红豆杉木首饰盒安静的放置在铜镜边上,一些胭脂水粉错落有致摆放在台上。离梳妆台不远处是一张黑纹花梨木的美人榻,从摆饰来看是一间贵族女子的卧室。串串瀑布般雪白的珠帘将主厅与卧室隔了开来。几张优雅的鸟木春花的水墨屏风半遮于门庭处,迂回出一条旖旎的风景。屏风后面隐约印衬出专注做着女红少女妙曼的倩影。
“小姐,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银铃般的询问声。
“嗯,墨茹你进来吧。有什么事情吗?”如天籁般的声音,少女的身影依旧专注着手中的女工。
随着“吱呀”的声音,一个身着锦绣双蝶钿花对襟衫梳着堕马髻的白净少女从门外走进了屋子,往屋里慢走了几步扶正稍微有些倾斜的屏风:“小姐,您现在有时间吗?习戎说有事向您禀告,现在正在外面候着呢!”
“哦?是西院的那个习戎么?他回来了?”听到习戎的名字,里面的少女停下了手里的女工,淡淡的吩咐道:“让他进来吧。”然后又低头专注绣起了手中双蝶舞花图。
墨茹应了声,退出门去,不一会便和一个约三十岁左右,身穿灰色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进了门,也不走近屏风,只是对着屏风后的女子身影躬身作揖:“习戎见过大小姐。”
屏风后的女子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刺绣,只是淡淡的答道:“是习戎啊。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习戎抬起了头来看着映在屏风上女子的身影,眼睛有道精光一闪而过:“她回来了!”
“啊!”里面的女子一声尖叫,然后迅速将左手的无名指放到口中吸允着,一滴垂滴的鲜红在手中的半成的舞花图上氤氲出一小片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