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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邂逅"冰美人"

听说王良让车给撞了,我准备去看看。

其实王良这人很有意思,其貌不扬,面孔漆黑,入伍前是成都郊区的菜农,入伍后却一口一个我们成都怎么怎么样。如果你要问他人民南路有什么变化,九眼桥现在有几个眼,他肯定急得两眼翻白也答不出来。他能到连部当文书,全得力于他那一手好字。他老爸是小学老师,打他七岁起就规定他每天必须写五篇大字,完不成就棍棒伺候。我看过他出的板报,那字龙飞凤舞,就是政治部很多干事也赶不上。听说他家用卖菜的钱,给他买了一个成都市的户口。他的目标很明确,争取三年入党,回去安排个好点的工作,找一个满意的媳妇。不过,现在困扰他的最大问题不是入党,也不是复员以后的工作问题、找媳妇的问题,毕竟还远嘛,而是他脸黑的问题。

有人说他的脸是远看像木炭,近看是钢炭,走近一细看,原来是烧炭的。别人当两年兵,除了寄回去给家人、朋友、对象的照片外,一本影集应该装不下了,可他的影集里就寥寥几张,还是在新兵连的合影。问他,他才不好意思地说:"脸太黑,照出来不好看。"他想了不少法,比如天天擦增白粉蜜,严格按说明操作,一天几次,搞得整个人香喷喷的。前段日子,不知怎的他又嫌自己的眉毛不好看,全剃了,每天用生姜擦,说是能长出浓眉来。浓眉配大眼,浓眉或许可以长,那大眼睛能长出来吗?把我们一帮老乡乐得够呛。不过,他为人极耿直,不抽烟、不喝酒,家里有时还给他寄钱,到月底我们兜里空空荡荡时就去找他,有多少拿多少,如果记起了就还,记不起,他也不讨。

那天,我提着一袋水果和一袋罐头,一走进军部医院的二楼,就听到王良在大声嚷嚷:"你们什么态度?我怎么是在泡病号?我伤还没有好为什么要出院?"我快步进去了,看见他正直着脖子和一个女卫生员较劲。他去给连里买东西,一辆摩托车直冲他前边的一位妇女撞去,他上前把妇女往旁边一推,自己却被摩托车重重撞上。更可气的是,等他爬起来时,那肇事者早就一溜烟跑了。回到军部医院一检查,右腿小腿和踝关节骨折,马上住院。

这时王良见我来看望,像见了援兵,说:"小波是政治部的,你来评评理,我伤还没好就非让我出院,说我是泡病号。其实我知道是为地方的病人腾床位。"我这时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军队医院不姓军,不为军人服务,眼中只盯着钱,这种做法要不得的,我要把你们这种行为在报纸上曝光!"那卫生员搞不清我的来路,被我几句话给吓住了,声音顿时小了很多:"曝光就曝光,明明伤好了,还在这里小病大养泡病号,再说也是科主任让他出院......"这一下把王良给惹火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咆哮开了:"我们连里的事那么多,我稀罕在这里泡?稀罕每天看你这张苦瓜脸?"老实人发火就是厉害,如果不是腿还吊着,他说不定就要扑过来了。卫生员也抹开了眼泪。看来只有我去找医院领导解决了。

这时,一个个儿高挑,短发齐耳,眼睛大大的,表情有点冷漠的漂亮女军官过来了,不是胸前吊着的白口罩,还真以为是哪个歌舞团或者演出队的呢。我脑中灵光一闪:我们一定在哪儿见过,是在哪儿呢?脑子如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在努力回忆:在基层部队,女兵都没有几个,更不说女军官了,来军部见的也不多,肯定是第一次了。可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军官看了看我,就把卫生员叫到一边耳语几句,那卫生员嘟着嘴去了。她这时戴上口罩,端着一个小盘来到王良的床边,把他那只吊着的脚轻轻取下,拿起盘里弯弯的小剪子,一层层剪开纱布,伤口已有些感染,流出了浓血。王良还在嘀咕:"你看嘛,就这样还说我好了?"我用眼光示意他闭口。女军官的眉头这时微微皱了几下,从一个瓶里倒出些水来,捧着脚,用小镊子夹起纱布开始清洗起来,动作小心细致,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只脚,而是一件珍藏多年的宝贝。病房里的其他几个兵此时眼珠一动不动盯住她,都恨不得她手里的脚能是自己的。

洗完后,她出去拿药。几个同病房的小子议论开了,有人说:"王良,你这小子真他妈的好福气,让医院最漂亮的'冰美人'为你洗脚!"有人说:"我怎么就没摊上这好事?如果有的话,我再住几个月也心甘!"

她就是"冰美人"?早听说"冰美人"是集团军医院里最漂亮的大美人了,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据说仅仅过一个情人节,那收到的玫瑰就"海"了去了,有机关的干事、参谋送的,有住院的官兵送的,也有地方的老板专门开车送来的,她统统不接招,只是让女兵全抱到军后勤部卫生处去。卫生处也没办法,总不能为她专门发个文件禁止人送花吧!于是就便宜了卫生处的一帮助理员,一人一大抱,回去送给老婆、情人。许多人,包括光棍和已经跨出光棍行列的人,脖子都长成了风筝线,在看"冰美人"这枝带刺的玫瑰会花落谁家......

她回来了,可能听到些那几个小子的议论,朝他们瞪了一眼,那几个小子不言语了。她给王良上药包扎好,露出一口细细的小米牙说:"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不过骨头已长好,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这几天你要特别注意你的腿。"一股很纯正的"京腔"。王良忙点头说谢。我还惦记着办公室没有写完的稿,就对王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是安心养病吧,我有事先走了。"不料他嘴一张:"小波,你晚上还来不?空军和武警都有老乡要过来玩。"这小子总是交际很宽。

"冰美人"已走到了病房门口,听到这话,又回过头上下仔细打量我。我不自在了,低头看自己哪里不对劲。她问:"你就是小波?"在漂亮女人面前我向来不缺傲气,便只是点了点头。她眼里有一丝惊喜一掠而过,复又冷漠地说:"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事找你。"几个小子也说:"去,去,好事啊!"是不是又有帮着写演讲稿之类的事?到军部后,我没少做这种好事。

三楼的一间大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旺,窗台上一盆不知名的花正灿烂开放。她已摘了帽子口罩,洗了手,说:"请坐!"我已没了开始的傲气,有的只是一个战士在军官面前的拘谨,毕竟我现在肩上扛的只是一细一粗的两道杠(下士军衔),而她肩上的是两颗银星(中尉军衔)在闪烁。坐下后,我双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膝上。她扑哧一下笑了,递来一杯水,又拉开抽屉,双手不知在里面鼓捣什么,一会儿就拿出一个削好的大苹果。我接过来不知道先喝水还是吃苹果,只是连声道谢。她说:"我看了你写过的不少东西,却不知道你就在我们军。"她顺手从一叠医学杂志中抽出一本《诗林》来,上面有我新发表的一组诗《北方兵和战争》。她嘴里念出来声来--

这里离战争很远

南方轰隆隆的炮声到了这

只成了小孩过节时

放的几挂鞭炮......

我从来就没想过在这里还能遇上一位诗友,更别说是一位年轻漂亮的中尉女诗友,顿时受宠若惊。再听到她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第一次发现我也能写出这样好听的诗来。如果在家里,我肯定会滔滔不绝,什么非非主义、象征主义的一阵猛侃,现在只有听的份了。她接着念--

南方人把大如席的雪花

装在信封里寄回去

南方人在雪地里堆雪人

怎么堆

也是个连衣裙的南方姑娘

她调皮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是南方姑娘,北方姑娘不好吗?健康、清新、自然、直率,全没有南方姑娘的矫揉造作,你看看我......"观点大胆尖锐,让我无法回答。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请她去开会,她才不舍地去了,临别时说:"小波,你可要多来啊,我要拜你为师!""咯咯"一笑,两个酒窝忽隐忽现,绝尘而去。

"冰美人"还会笑?我呆了半天。

下了楼,我才想起连她的姓名都忘了问,便跑到楼下的一个宣传橱窗里,在一大堆医生里面找到了她。照片上的她,文静气十足,眉眼却依旧冷若冰霜,如不是才从她的办公室出来,真要怀疑这是不是她了。下面一行简介:岳枫,外三科主治医生,中尉军衔。

回到办公室,我心烦意乱,把书翻得哗哗直响。正在看报纸的樊诧异地抬起头,问:"小波有事吗?"我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抬腕看表:"哦,处长,开饭时间到了,我先去吃饭。"

这些年,我的感情生活基本上是一片空白,即使身边有了一个玮,我还是如一个孤独的旅人在沙漠里苦苦寻找绿色、寻找水源一样,寻找着自己的爱情,口唇干裂,跌跌撞撞,这时,远处出现了一片绿洲......可是,一个战士,一个军官,这可能吗?这中间的差距用什么能够填平?不再胡思乱想了,大家就当一个普通的文友吧!饭还没有吃完,我已经拿定了主意。

说实话,玮如果不太"疯"的话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友,外表文静秀气,打扮一下就很出众,虽然个儿矮一些,但她是正经八百的重点大学的本科生。照说我一个穷当兵的,正在读的函授也是个大专,提不了干,回去做什么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女友应该是高兴还来不及。可是不,她身上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表现出的"疯狂"让我受不了,让我害怕。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当兵前很另类,疯狂劲儿无人可比,可认识了玮,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有一天我们见面,她右手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渗出血迹,不时嘴里还不停地叫痛,我有些心疼,问她是怎么回事,她闪烁其词就是不说,问多了就冲我发火。我背地里找她要好的同学一打听,才知是班里一位男生给惹的祸。那男生会看手相,据说很准,给玮看时说玮的爱情不长久,找不到真爱。玮问为什么,男生解释说她生命线长,爱情线短,一生克夫......这本是同学间的玩笑,她却当真了,从邻桌抢过一把水果刀就往右手掌使劲一划,顿时鲜血淋漓。爱情线和生命线连在了一起,她再伸过手去问那男生:"现在呢?现在呢?"那男生大惊失色,落荒而逃。我听了后,心中一阵苦涩。玮不去写诗真浪费了,不,玮用不着写诗,她本身就是一首狂野的诗。

和她在一起,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貌似柔弱的女孩内心里怎会有这么多疯狂的想法,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以及阻止她做这些事的后果。为什么她的世界里满是俊男靓女,还偏偏会找上我?为什么会让我窒息、让我沉重、让我根本就快乐不起来?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绝对不是爱情,绝不是!我和她就像两条默默伸向远方的铁轨,永远都不可能有一个交点,永远都不可能走进彼此的精神世界里。我感到很累,一种从内心到身体的彻底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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