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一走出村委会那屋子，就觉得外面像是有火烤着，皮肤被撩得发疼。但太阳又不像早上那样发红，而是泛白，像初秋时节早晨的霜粉粉一样。牛二知道这种太阳最毒，丝丝阳光都像针一样锋利。
牛二使劲摇着扇子，但还是觉得没有凉意，连风也是火辣辣的。
村委会办公室对面就是村小学，是七十年代修的土坯墙房子，龇牙裂缝一副八十老太相。牛二看见坍塌的校门前，有一群学生在围着一个老头儿买西瓜。
牛二感到更热了。
牛二打算买一个西瓜。
牛二想，平常舍不得，现在当了村民代表，就算开一回洋荤得了。又想，老婆昨天晚上让自己快活了，反受了很大冤枉，买个西瓜回去，也算向她赔礼道歉。
牛二就朝卖西瓜的老头儿走过去了。
牛二认出了卖西瓜的老头儿，原来是黄家嘴的黄老头儿。
这时上课铃响了，学生做鸟兽散，只剩下了黄老头儿和他面前的背篼，以及装西瓜的筛子。
牛二走过去喊：黄老头儿，你倒会做生意，做到学生娃娃头上来了。
黄老头儿说：找两个油盐钱。
牛二朝筛子看了一眼，说：你把西瓜切得这么小，只怕连秤星都压不到，赚学生娃娃的黑心钱呀？
黄老头儿说：我卖学生娃儿不用秤称，他们有多少钱？角把两角钱，我这瓜就两角钱一块，天理良心，不得亏学生娃儿的。
牛二问：还有没有没开的瓜？
黄老头儿说：有有有，背篼里正好还有两个。怎么，牛二你打算买一个呀？
牛二说：我买不买，就看价钱合适不合适。
黄老头儿说：价钱绝对公道，你买一个整瓜的话，我就便宜卖给你。
说着，就端开筛子，让牛二在背篼里选了一个西瓜。
牛二在手上试了试轻重，说：我们讲斤数，好多钱一斤？
黄老头儿说：我从城里进货是五角六一斤，辛辛苦苦挑回来，每斤加四分钱，行吧？
牛二急忙摇着头说：贵了贵了，黄老头儿，你硬是豆腐都要卖成肉价钱哟？
说着，牛二就把瓜放回黄老头儿的背篼里，拍了拍手，准备走的样子。
黄老头儿急忙喊住他：哎，牛二，生意都是谈成的嘛，你跑什么？你还个价！
牛二说：最多给你五角钱一斤。
黄老头儿说：你给我这个价，我怕赚不到钱还要赔本哟。
牛二往回走了几步，说：你卖就卖，不卖算了。
黄老头儿一狠心，就叫了起来：卖卖，哎呀，我知道在你牛二手里，没有谁能占到便宜！
牛二这才回来，叫黄老头儿称了秤，一共三元四角钱。牛二等黄老头儿算完账后，才说：看来这西瓜我吃不成了。
黄老头儿说：又怎么了？
牛二说：不瞒你说，我身上只有三块钱，怎么吃得成？
黄老头儿说：你身上当真只有三块钱？
牛二说：撒谎不是人！
黄老头儿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说：算了，差几毛钱我不怪你，吃得的东西，就当我请你吃了一块。
牛二高兴了，连声说：那就谢了，谢了！
说着就去口袋里掏钱，掏出钱来，却有整整四元钱。黄老头儿不干了，说：你哄我老汉，不得行，得给我三块四角钱！
牛二说：看你吃饭都不长了，怎么说话不算数？
黄老头儿说：你说你没有那样多钱。
牛二说：我现在就有那样多钱了？实话跟你说，剩下这几角钱，要给婆娘买一包盐回去，要是买不回去，老婆找我算账，我怎么跟她交代？
黄老头儿说：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蚀财免灾，你走吧！
牛二就抱了西瓜往回走，心里很高兴，觉得今天确实买了个便宜，那黄老头儿肯定亏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