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识趣地拉我起身,我没有急着起来而是向墓陵的凤棺行了大礼这才缓缓起身。刚走两步,突地肚痛难耐,是一种剧痛比以往甚之。
“贵妃你没事吧?”水玲珑焦急万分地大喊道,“宣太医,快宣太医!”
“皇天显灵,该是你的报应到了。”太后依旧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犀利而毒辣,活似一副置我于死地的样子。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在贵妃药里下毒的?”黑泽长明一时气极将跪着的老太医一脚踹地,“解药呢,快拿出来。”
年迈的太医哪禁得起这生猛的一脚,翻滚了一下便没有了气息。这下黑泽长明的怒意更深了,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双目凶狠地扫过这些颤抖的太医,寻找下一个宣泄的目标。
“吐!”床上的我突地口吐鲜血,水玲珑见状大呼不已,黑泽长明闻声匆匆而来,他拉着我的手心疼不已。
“你们有何办法救她尽管说。”他柔软地恳求道,这样的国主他们从未见过,没有暴戾没有恨意,全然一个受了伤的人寻求帮助。
“贵妃中的是断肠散,活不过七天。”姚太医无情地公布了答案。
七天?他心头一紧宛若被刀割一样疼。他把她带回黑泽允诺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现在呢,她每天煎熬着痛苦着。他心疼难过害怕,他怕失去她,真的好怕。
“国主不妨去求求太后。”一边的水玲珑见他难受的样子心里跟着难受,她压低了嗓音尽量掩藏这份哀伤。
“太后一心要置她于死地,又怎会拿出解药?”依稀记的母妃自尽前的决绝,她说过她们一定要她死,就算她苦苦哀求也没用,这样只会糟蹋自己的自尊,所以她不带任何犹豫将毒酒一饮而尽。他目睹自己的娘亲倒地却不流一滴眼泪,因为他答应过娘亲要做一个坚强的人。
“国主,太后请你过去。”宫奴的声音将他从那忧郁的童年拉回了现实,他起身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出。
“跪下!”一见来人她便厉声斥道,手执戒棒,俨然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她指着墙上的画像难过地哽咽道,“姐姐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你扪心自问,我是怎么对你的,我把你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而你呢,为了一个女人顶撞我威胁我,我不予计较。这么多年来,是谁手把手地教你习字学识,是谁一直在你身边辅佐你教导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你是怎么回报他的,他老来丧女,你却急着要封别的女人为后。他被你气得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你不闻不问,只顾守在那个女人的身边,你让我太失望了。”她看着墙上的画像不住摇头,连声叹气。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伤他们的心了,他重重地向她磕了头,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当他做错了,她就会让他跪在母妃的画像前,用戒棒惩治他。
她看着他伸出的双手,握着戒棒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松手,戒棒散落在地弹射出清脆的声音,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老了,真的老了,哪还能管得住你,现在谁都管不了你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她从一个华美的贵妇一下子褪变成沧桑的老者,很无奈很孤独很无力,“你想救她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保证绝不会立她为后,否则你休想从我这拿到解药。”她衣袖一甩大步走上凤椅,就这么一瞬神清气昂,尽显太后威仪。
“好,本王保证绝不会立她为后。”他重重地朝台上的太后磕了头,她看着底下这个倔强的孩子,一时间泪涌满面。
白色的信鸽盛载着希望向蓝幺圣城飞去,放鸽之人倚立窗口看着它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中,心头的郁气还没来得及消散,浓浓的担忧又立即浮上眉梢,紧接着便是沉沉的叹息声。
“信鸽放出去了?”香雪儿边走边问,搭上蓝蝶的肩和她并排靠在窗口,“约定日为半月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那边一点音讯也没有。原本还很心急,现在反而不急了。”她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深深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眼前这位豁达开朗的女子让蓝蝶心生敬畏之情,虎健至今未醒,自己又不知如何处理那些军兵百姓以及繁杂的事物。可她不一样,虽然同为公主但她并没有养尊处优的习性,她训练军士的时候俨然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处理大大小小的事物又是井井有条,深得虎城百姓的赞赏和爱戴。
“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蓝蝶学着她的样子放下担忧尽情呼吸,这清新自然的空气注入她的身体,驱走了那些困惑烦扰,将她归于最初的平静。
“一切命中注定,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香雪儿默然低头,转身轻轻离开。
喉咙里好像又有液体灌入,这味道好难喝啊,不会又是血吧?我猛地惊醒,让附着我嘴唇的他吃了一惊,手抖动一下,洒落了一些汤药。
他的眼底波动着欣喜,他放下药将我紧紧纳入怀中,这一刻的他像是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眼里闪烁着泪花。他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感受这一刻的真实和难忘。这一刻包围我的是感动,深深的沉沉的。
“连着几日吐血,贵妃的气息越来越弱,国主只能用他的气息喂贵妃喝药。这几天国主不眠不休地守护着贵妃,真是羡煞旁人。”黑泽长明走后,水玲珑继续喂我喝药,她心疼地说道,“连着几日把你折腾成这样。”
他嘴对嘴喂我喝药?我抚着自己的下唇只觉双颊一阵燥热,我赶紧夺过碗大口喝着,“这药也够难喝的。”我随即摆了一张苦瓜脸,倒把水玲珑逗乐了。
“太后的寿宴你就别参加了,好好养身体吧。”她这一句话将我彻底激醒。
“今晚是太后设宴?”我听着窗外喧闹的歌舞声,可以想象出热闹的情形,在众人之中还有尚他们,一想到这,我突地兴奋不已。
“你怎么了?”她不解地看着我,更多了一份审视的味道。
我赶紧收起情绪摇摇头,然后小可怜般地拉起她的手说道,“你也知道太后素来不喜欢我,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和她修补一下关系。玲珑姐就准许我前去宴席,我就对太后说上几句贺词就回,可好?”我使劲晃着她的手臂,就像撒娇的小孩让人招架不住。
“可是国主他吩咐了,不准贵妃离开房门。”她显得很为难,“而且你身体还没全然恢复,还是好好休息为好。”
我挤挤眼泛出层层泪花,掩面低泣,“若是这次不去祝贺,我怕赶明儿还不定得遭什么罪呢。玲珑姐,你就当可怜我一下让我去参宴吧,若国主责问起来,有我顶着。”
“那好吧,但贵妃只得早去早回,尽量不要惹太后不高兴。”她犹如交待新晋宫人一样详细地嘱咐着,我低头似是全盘接受。
正中央的美妇人正乐呵地欣赏歌舞,时不时一些王公大臣三两个结伴前来贺寿,她听着高兴但凡祝贺者一律赏赐美酒,这积载的笑容却在见到我的一刹那冻结成冰。她不敢相信我居然还有胆子站在她面前,而且还是一副喜笑的面容,似是彼此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