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开始西沉,杀戮终于平息。城中各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惨叫,那是金兵在搜寻城中还反抗的楚兵,和抢夺战利品。
这一切得从四个月前说起,据说金国太子金陵钏以楚国侮辱其父皇容貌这等小事为由,带领十二万金军亲自挂帅攻打楚国,不管楚国如何派使言和,甚至提出送楚国圣女与金太子联姻,都挡不住金陵钏的脚步。金陵钏放出话来:“犯其国主者,虽轻必诛”,“亡国之女,只配为吾奴。”
金陵钏已明显表示不灭楚国不罢休了。
事实证明,金陵钏的确有放大话的本钱。本是场兵力悬殊的战争,但金陵钏用兵如神,短短三个月时间,他的十二万金军就杀得三十万楚军丢城弃甲,节节败退。
金军让世人领略到了什么是以一敌十的虎狼之师,金国只损兵二万,就折损了楚国十五万大军。国王楚仁翁只能带着剩下的十五万大军,退守最后的城池。
在程杰将军的扶持下楚国凭着易守难攻的小小丘城苟延残喘。
然而,让金军惊叹的是,之前毫无招架之力的楚军,在丘城这座平民几乎散尽,粮食不足的空城,却多次抵住了他们十万大军比以往更猛烈的进攻。足足坚守了一个月。
被困一个月之后,楚皇终于领悟,金太子以孝为由攻打楚国,他国无人敢援兵相助,如今,要么活活饿死,要么一鼓作气求得重生之机。于是他带领十四万大军出城,严阵以待,打算来个破斧沉舟。却验证了那句话:出帅未捷,身先死。
两军将帅交锋不到一分钟,他就被金国副帅蒙库砍于马下。那时,十四万悲愤的楚兵终于狂怒而战,然而他们却不是虎狼之师金军的对手,全军覆没也没能挽回这亡国的命运。可以说,楚仁翁早料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他心心念念盼的只是唯一的女儿能够活下去。
卯时,杀戮已平,上百个金兵正极力扑灭烈火熊熊的城头;城下,上千个金兵正在清理尸首堆叠如小山高的城门。
城门前后十米内,那血染的黄土地厚达一厘米,怎么都没法清除干净。只能刨去,或用新土覆盖。
城门前一千米外,成千成万只金国的账蓬在阴风中招展。
同时,城中一间破败的木房内,楚巧玉正幽幽转醒。
她刚一睁眼,身体便陡然一抖。晕厥前屠城的血醒还历历在目,一阵阵地晕眩不时袭来。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穿越了?我本是在前往哈佛读研的飞机上,飞机失事了。
楚巧玉前世是一个很冷静自持的人,虽然经过之前的一幕,她再也不敢认同前面的观点。
见她屑屑一动,“公主,你醒了。你让奴婢好担心,时间不多了,让奴婢帮你换身衣服吧。”一个十五六岁身穿灰麻布衣的少女惊喜地向她走过来,并弯腰把她从一堆干草中扶起来坐好.
楚巧玉就势坐了起来。她轻抿嘴唇,手捂额头看向眼前这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少女,只见她未施粉黛的面容,清丽较好,眼似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楚巧玉暗道:好美丽的一个女子,可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我晕厥之前的杀戮是怎么回事?我必须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我怎么了,我的头好痛。”
布衣少女担心地看了一眼楚巧玉。“公主勿惊,公主突然晕厥了。”
“我因什么事晕厥?”
布衣少女迟疑着不敢说,楚巧玉凤眼一瞪,她畏惧地道:“公主是在圣上被杀那刻晕厥的。为人子女,公主之伤心,实属人之常情。”快速说完,见楚巧玉没有晕厥的趋势,她自已松了一口气。
楚巧玉无暇顾及她的探视,暗想:“公主?好高贵的身份,但如今从云端跌到谷地,怕是日子难为了。往后,自己恐怕还得顶着这个身份活着一阵子,只能为自己计量一番了。楚巧玉明白自己只是个冒牌货,对这个身体的事一无所知,想要了解目前的情况,不得不开口问。“你是何人?”
“巧玉公主,你……你连奴婢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晕倒时撞到头,现在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啊!公主你失忆了?奴婢是从你四岁始就服侍你的女仆叶丹凤。”
楚巧玉付思:这个身体是楚国的巧玉公主,而我也叫楚巧玉,这是巧合吗?
还是有很多不明的地方:“我为什么会戴着面纱,出现在城楼上?”
“唉,这都怪百姓妖言:楚军大战,要圣女到城楼上去祈福,以求上苍保佑。”丹凤一边解释一边帮楚巧玉换上一袭素蓝的宫装。“公主容貌倾国倾城,气质如仙子般脱俗,首次见到公主容貌的人常常失魂落魄,你母后为你的安全着想,从你八岁后就让你带着面纱示人,我等能见到公主真面目的都是伴你长大之人。”
叶丹凤把楚巧玉的宫服整理好,并在宫服的腰围等地方塞进了不知什么东西。原来这宫服是经过特殊改装的,自己那不盈一握的腰身,一下子粗大不少,妙曼的身材不见了。
等一切整理好,叶丹凤理所当然地说:“公主是圣女,何等高贵,在百姓面前自然是蒙着面纱的。”
“如今我的母后在哪?”
叶丹凤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皇后在你十岁那年,病逝了。”
楚巧玉一阵伤感。
迟疑了一会儿,又问:“攻城的人是谁?”
“我们楚国的邻国—金国。”
“那……那个带个面具的人又是谁?”楚巧玉心悸地问。
叶丹凤也是浑身一哆嗦,似乎听人提到他也让她如临深渊。
“他,他是金国太子──金陵钏。他容颜被毁,所以带个面具遮丑。听说在他十岁那年被人追杀,伤了脸,如果有谁能医好他的脸──”见单雷进来,叶丹凤立马打住了。
单雷手里拿着一个窝窝头和一碗水走了进来,他那身带血的铁甲已脱下,换上了一身粗蓝的布衣。他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叶丹凤,却是对着楚巧玉说:“公主,请就简吃些。”
楚巧玉怔怔地望着单雷,迟缓地接过窝窝头。她一时半会真的没法消化那些听到的信息。
对面如此失神的楚巧玉单雷眉头紧皱,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淡淡地道:“再过一刻钟金人就会要求城中所有的楚人到城门前的广场集合。我们跟着出去。公主请勿自暴身份,卑职自有主张,公主只要记住你现在只是个宫女。”
“宫女,为什么不是民女,那样更安全呀?”楚巧玉不解地问。
“金人多狡,会怀疑公主扮成平民,我们要反其道而行,穿宫装更安全。”
啊!原来如此。但一想到一会还要面对杀人如麻的金兵,自己的生死全掌控在这样一些人的手中,楚巧玉心中还是像压了千万斤石头一样,堵得慌。
“公主,为了你的安危,请许卑职为你易容。”在楚巧玉恍惚间,单雷上前几步,不等楚巧玉回过神,就用纱布沾了碗里的水轻若拂柳地涂在了楚巧玉外露的肌肤上。
顷刻,楚巧玉就看见自己那肌若凝脂的小手变得又黑又干裂,饶是如些,仔细一看,那细而尖的指骨依然美丽。可见这身体本身有多美!“单将军,我如今乃丧家之犬,尚且还不如,你何必再称我为公主,叫我阿玉吧,阿玉在这感谢将军救命之恩。”
单雷那棕色的脸红了一下,嘴唇不自然地动了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楚巧玉,转过身去,突然又顿住,严峻地道:“这是易容的方子,它日必有用,你且留着。”说完,把手中的丝绸轻轻放下才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