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阳光起来，竟也是这样迷人的。
夜莜雪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想通了，愿意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否则，他是否会被逼着越走越远，最后走到一个临界点，要么被自己灭亡，要么将别人灭亡？
“雪儿，你来看。”他缠着布条的手轻轻拉着她，一步一步，眼神清澈，像一个天使，朝着明亮处走去，踩过了路上细碎的石头，他丝毫没有觉得痛。
后面提着鞋的宫女都不敢出声了，生怕一开口，就破坏了皇上脸上那样专注的神情。
越过门槛，一直走到屏风前方的雕花圆桌前，他才停下来，指着桌上放置的青瓷白玉碗，细声道：“我喝过药了。”
夜莜雪一愣，没明白他让她看一只药碗是何用意，更没明白他这一句前后不搭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继续说道：“御膳房在准备晚膳，一会就送来了。”
夜莜雪忽然便明白了，原来是她留的那张纸条说的内容。
于是，他在告诉她，她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并且深深地记住了。
夜莜雪抬眸，就着明亮的灯光，细细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披散着一头流泉般的乌发，脸色比上午昏迷之时要红润了些，眼眸里，再不是那般的死气沉沉，里面满满装着的，都是殷殷的期冀，眼眶由于哭过了，像个红红的樱桃，鼻翼边，也是一圈红亮的颜色，那菱唇边，漾开的是却一抹浅浅的笑容，这抹笑容，是否预示着他的改变？
“离觞，你受苦了……”她目光清澈地凝望着他，素手轻抚他的脸颊，拇指轻轻地在他嘴角绕圈，她希望，那抹浅浅的笑容，以后会绽开得越来越美丽。
燕离觞身子又是一震，眼眸里泛起不可思议的光芒来。
离觞？她这是在唤他吗？
不是皇上？不是皇上！
曾几何时，从她嘴里听到呼唤他的名字，都是一个奢望？
“……雪儿……雪儿……雪儿……”他忽然便紧紧拥住了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轻声低唤她的名字。
有多少的艰难险阻，有多少的沟壑深渊，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在她这一声轻轻呼唤“离觞”的时候，那些曾经把他压垮的困难，突然一下子便土崩瓦解了！
他觉得以后无论会面临什么，他都有了跨越过去的勇气。
更何况，佳人说：你受苦了……
她都明白的不是吗？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原来都看在了她的眼里……
宫女和太监们，早已悄悄地退了出去，并手脚麻利地替他们关好了门，当夜风从窗外吹进的时候，宫灯盏盏摇曳，将他们拥在一起的身影，投影在寝宫内的各个角落，一室寂寥无声，只有他反反复复唤着她的名字。
“嗯……”她一声又一声轻轻地答，不厌其烦。
“雪儿……你可还恨我？”喜悦到了极致，他却还是放心不下，没有安全感，心里犹豫半响，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身体僵硬，眼神小心翼翼，心如小鹿乱撞，忐忑不安之极。
若是她还恨他，他愿意用一辈子来偿还，可是他的心会痛。
“傻瓜！”夜莜雪拍了拍他的背，在他怀里轻言细语道：“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可是恨已经没有了。仔细想起来，主要的过错，还是太后导致的，你只不过从小被她教导坏了而已，你能保持着一丝良知，及时回头，我已经很高兴了，就让过去的恨，都随着太后的去世烟消云散吧，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提那些事了好吗？”
强大的喜悦狂潮，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曾经的幸福，离他遥不可及，在他心如死灰之时，却突然从天而降，狠狠地砸了下来，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找不着北了。
回顾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原来他生命的轨迹，就是为了等待这个人儿，将他从黑暗之中拉出来的。
若是没有遇到她，他此刻，是否还在阴谋算计之中彷徨挣扎，眼里只看得到那样冰冷的权势地位，然后孤独寂寞地走完一生，最后，变成母后那样下场，到死也没瞑目。
她已经不再恨他了，甚至还愿意忘记过去，就算她此刻不爱他，可是，他终于有了无与伦比的希望了不是吗？
若像之前，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爬滚打，连一丝光明也看不到，那样的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的！
“好……”他的声音打着颤儿，透着浓浓的喜悦。
就连夜风都被他感染了，呼呼地从窗外吹进来，掀起了轻盈的窗纱，像一个美人儿在兴奋地起舞。
七月中这样闷热的季节，夜风却习习地送进了丝丝凉爽，带走了一室的闷热。
“离觞，你好瘦了！”夜莜雪抚着他尖削的小巴，迷人的眼眸飘飘渺渺，“初云说，你现在身体很不好，你是皇上，每日事务繁忙，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才是！”
她解开他的心结，他自己当要注意才是。
“嗯，我听你的，雪儿说什么我都听！”他喜悦地拉起她的手，眼神清亮，郑重其事地保证。
只要是她说的话，他都听！
更何况，她是让自己保重身体。
她很关心他的，不是吗？
“那好，一会晚膳来了，你好好吃，夜深了，我该回去了。”夜莜雪拍拍他的手，点点头，一面转身往会走。
“雪儿……”他自身后环住了她，埋首在她的馨香的发丝里，身子轻颤，懦懦地道：“陪我好吗？夜好长，我……”
才这么大会，她就要走了，他舍不得，极度舍不得！
这么长的夜，又剩他一个人了……
夜好长……
夜莜雪闻言身子一震，忽然便想起来他那些画，那一行行字，清晰无比地映在眼前：雪儿今日大婚，我心欲死，回宫之后，大哭半日，竟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又哭了半日，却竟已是早朝之时……
今夜夜不成眠，起身舞剑半夜，出一身汗，却仍是睁眼至天明……
“好……”她清浅出声，双手放在他放置在她腰上的手背之上，低下头，望见一双没有穿鞋子的大脚，正踩在地板之上，不由得皱眉，松开了他的怀抱，转身看着他的脚，“你怎么不穿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