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闻言,沉思了一会儿,方拿起一个奏折递给清欢道:
“你看看这个。”
清欢见状,急忙退了一步:
“前朝政事,臣妾不敢参与。”
“朕只是让你看看,说说想法,并没有让你参政。”
“臣妾不敢。”
“放心,”康熙将奏折塞到清欢手中“只当替夫君分忧,家事。”
清欢心中略一盘算,若再推辞,反而造作,便接过来,细细读了一读。果然是关于纳兰瑾的,折里写他私自放走了西国王子赫连楚桓,大逆不道、不忠不义,请求皇上严拿严办。
“你怎么看?”
“臣妾并不认识纳兰大人。”清欢放下奏折道“但臣妾尚未进宫时,便常听民间有关于大人的传说。”
“哦?”
“大人忠君爱国,文韬武略,又爱民如子,因此在坊间有极高的威望。”清欢说着笑了笑道:
“有一次臣妾还亲眼见过纳兰大人在城里搭设粥棚,接济穷人呢。”
“既然是如此,臣妾想,他定不会做忤君逆国之事,虽不知放走赫连楚桓的事情是不是属实,但即便属实,或许也是怕引发两国战事,为两国百姓谋取和平之福吧?”
“你也是如此想的?”康熙吃惊的看着清欢,没想到她一介女子,竟能猜测道纳兰此举背后的涵义。
“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呢?”
“处置?”清欢道“自然应看皇上的心情。”
“大清有定国律例,亦有天子天威,纳兰大人此举虽是为大清社稷所做,但毕竟也会另一些不明所以的大臣们所误会,皇上可下诏将纳兰的功过一一陈述,另大臣都知道皇上的睿智英名与他们不同;然而至于是惩是伐,还要看皇上的意思了,因为纳兰大人即有功,也有过,无论是罚是赏,都是有理可据,天威慑慑,臣妾不敢置喙,相信大臣们也不会轻犯。”
康熙听了,微微点头,虽然清欢并没有给他明确的意见,却另自己豁然开朗,不再纠结于赏罚之间,不得要领。
西国王子风波即过,宫中半数大臣终于松了一口气,亦有半数大臣功亏一篑,心存记恨。
祥和气氛下笼罩着暗涌波涛。然而春红渐退,青杏初成,夏日姗姗来着,暑气渐进,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在悄悄衍生蠢动着。
这一日,是五月初三。康熙正在南书房批折子,清欢坐在绛雪轩廊下读书,静贵妃和僖贵人作伴,在蝶影园看桃花,舒贵妃和董贵人、冯顺常在长春宫说话。
忽然,梁九功推门进房,哆哆嗦嗦报道: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康熙一听,扔下书笔冲上前去,大喜道:
“要生了?!赶紧宣张睿刘声芳!”
“已经在那候着了!”
“走,朕去瞧瞧!”
清欢听见小韦子来报,手中的《女德》落到地上,急忙提起衣角奔出去,悦暖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着“小主小心脚下”,却见清欢非但没有慢下脚步,反而奔的更快。
静贵妃与僖贵人听见邹禄禧来报,手中的桃花枝啪的一声被折成两端。
僖贵人看了一眼在姐姐手中被折断的花枝,低低道:
“我们去看看吧。”
静贵妃点点头,便急匆匆穿出花林去。
而在长春宫,舒贵妃却远没有她们几人慌张,只冷冷道:
“终于还是生了。”说着看了一眼已经紧紧闭了嘴的董贵人和冯顺常,道“姝离。”
姝离应声跪地,机灵的看了舒贵妃一眼道:
“娘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接生的是谁?”
长春宫的太监总管刘春毓跪在地上,眼抬头不抬,道:
“是皇上自个儿的贴身御医张睿和刘声芳。”
“两个人都去了?”
“正是。”
“娘娘放心,”姝离不慌不忙插嘴道“皇后跟前贴身伺候的谷秋,是咱们长春宫的人,奴婢已经打点好了。”
“那就好。”舒贵妃起身,掸了掸金线镶边的凤穿牡丹旗装道“走吧,咱们去瞧瞧。”
董贵人和冯顺常闻声起身,跟着舒贵妃后面,等着去看一出好戏。
坤宁宫里,传来产子的呼痛声和此起彼伏的“娘娘,使劲儿啊。”康熙站在房外焦急万分的踱着步子,静贵妃和僖贵人静悄悄的站在旁边,清欢也焦虑的不时向里张望。舒贵妃一行姗姗来迟,一到便给皇上请了安,万分急切道: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康熙看了她一眼道:
“你自己听听吧。”
正在这时,谷秋端着一个铜盆出来换水。舒贵妃一看见谷秋出来,急忙使了个眼色给姝离,姝离会意,走上前去问:
“谷秋,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谷秋也给姝离递了个眼色,方高声道:
“一切都好,御医在里面呢。”
说着又悄悄对姝离做了个口型,说“放心。”继而高声道:
“奴婢进去了。”
闭上房门,谷秋看了看左右,无人注意,便急忙从袖口拿出一包药粉,倒进水里,草草晃了两下,才走进屏风后面。
放下铜盆,洗净毛巾,拧了水,给皇后擦脸,一切有条不紊。
这时忽然听见稳婆说:
“娘娘使劲儿,看见头了!”
皇后一听,想要使劲儿,却已经没了力气,只能撕心裂肺的喊。谷秋见机,急忙洗了一把毛巾,递道皇后嘴边道:
“皇后娘娘恕罪,您咬着这个,容易使劲儿。”
皇后全然不知其中的猫腻,感激的看了谷秋一眼,便示意她将毛巾放在自己嘴里。
似乎是过了许久,忽然一声响亮的啼声冲破屏风,康熙大喜,正要推门进去,已有宫女跑出来道喜:
“皇上,生了!是个阿哥!”
“阿哥好啊,阿哥好!”康熙喜上加喜,急忙冲进房中,见稳婆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走上前来。婴儿满身通红,小小的手掌握成拳头,眼睛闭着,泡泡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憨态可人,十分喜欢,便道:
“皇后统御中宫,福祉遍泽天下;而今又为朕诞育龙子,更是大清大福之征兆,六皇子,赐名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