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一夜未眠,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去了济心的晴天院。
“你什么意思?”济心指着青竹放在她面前的那叠画像看着他。
青竹微微垂眸,没有说话,脊背弯得更下去,看起来颇显苍老。
济心看到他不吭声的样子,邪火直冒,“你就那么想看到我和别的男人成双成对吗?好!”说罢拿起那叠画像朝前一扔,纸张如雪片在半空中飞舞,除了一张飘回桌案上,其余的全部散落到地上。
济心便指着桌案上的那一张画像,“就他了!”说罢拂袖而去。
青竹在房中站了许久,才将桌上那张画像拿起来,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济心走到后花园,跪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看着小兔子们吃草,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紫华,“紫华啊,你这些小兔子把我的草地都啃烂掉了,你信不信我把它们都杀掉烤来吃了。”
本是吓唬的话,因为说得软绵绵就一点都没有威胁性了。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竟然是有颜,“是你啊,什么事情?”有颜找她一般都是有需要她决定的事情,平日里他都是尽量地躲着她。
“下个月就是南国小皇帝的寿诞,是否要送贺礼。”
“小皇帝多少岁?”她是知道南国的皇帝还是小孩儿的。
“十岁。”
“那就选些有趣的玩具送去吧,要有趣的新颖的,去民间收集一些吧,皇宫里的孩子玩耍的东西与平民的孩子玩耍的不一样,或许对平民的玩具更有兴趣。”
济心说完,有颜还是没走,过来一会儿,他才又说,“你若有意与南国交好,或许讨好南国的丞相比讨好小皇帝更有效果。”
济心怔了怔,南国的当权者是丞相?看来这小皇帝也逃不了傀儡的命运。
“有颜,我问你,青黛是何人?”
“南国丞相。”
济心笑了笑,原来啊……果然啊……“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说罢起身朝青霄院走去。
到青霄院的时候,青黛正在卧室午睡,卜归也坐在门口打瞌睡,听到济心的脚步声,醒来,“城主,你来了?”
“你家公子呢?”
“正在午休。要不要我去把他叫醒?”
“不用了,你去书房,拿些纸笔来。”然后就坐在院中树荫下的石桌旁等着。
卜归帮她把纸笔拿来,她便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她画得很认真,以至于青黛走到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发觉,直到青黛出声,“你画的是矛?”
“不是矛,是枪!”
“枪?”青黛拿起一张,仔细地看了一下,因为济心的画功太差,他基本上看不出她所谓的枪与他认为的矛有什么区别。
于是济心选了一张画得稍微清楚一点的放到他的面前,“喏,两者看似差不多,其实差别很大,先是这杆,矛的杆比较硬,适合大部队冲锋,但是我说的这种枪呢,杆比较软一些,可以略微弯曲,作战更为灵活!”
青黛在济心说出的那一刹那,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看着济心指着的枪杆,一下子就想到了它的优势,因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弯曲,那么在对手格挡住枪头的刺击以后,手腕翻转,枪头会以较快速度绕出弧线,贴过对手的格挡物继续完成刺击的动作,大有攻的优势;同时,对方的重兵器进攻,枪杆抵挡过程中,适当弯曲又会卸掉一部分劲力,又有了防的优势。
当然,济心其实是个外行,她只是凭着记忆在描述,真正这其中的优势她并不是很明白。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个兵器,也是因为她以前的那个队长遥夕,他是个兵器迷,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研究兵器,还时常自己动手做。
“其实呢,杆的区别并不是那么明显的,两者最主要的区别在这里!”济心指着枪头,“我说的这种枪,枪头短小轻巧,中脊隆起。”当时遥夕还跟她讲起过这两者区别的各种优劣,当然,她当时并没什么兴趣,所以也没记住。
不过青黛却是一眼便能洞悉其中奥妙,她说的枪属于轻头武器,而矛属于重头武器。
他指着枪的杆头,问济心,“这个地方是不是也有区别?”
济心一愣,这一点她确实是忘记了,她哪里能记得那么多,能记得的这些就已经是绞尽脑汁了。
青黛从她手中取走笔,然后在一旁描画了一把出来,济心不得不佩服,人家那才叫画画啊,她那个完全就只能叫做涂鸦!
青黛在枪的杆头的位置画出了形状,说到,“这里,若是锥形的话会更好,尾大头小,这样的话,就能保证枪杆的重心靠后,取得格斗时的灵活性,而矛就没有这个优势了。”
济心看着青黛,他握笔认真说话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她和他都算得上是当权者吧?可他怎么就那么有气质,可她就显得那么地萎靡?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形容眼前这个男子或许真的很合适,“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她这般想着,嘴巴却是跟着思维说了出来。
青黛的笔顿了顿,回头看向济心,济心朝他笑了笑,“丞相大人果然好人才。”
“你都想起来了?”青黛微微眯眼。
济心没有回答他,却是说了另一句话,“这种武器,对付北国的骑兵或许会有很好的效果。”
“是。”青黛淡淡地笑,带了几分随意,他一露出这样的笑,看起来就像一只猫,“要说好人才,城主你可并不输天下任何人。”
这句话倒是出自他的真心,先有送给北国的战马培育技术,再有这长枪武器,他对济心已心生佩服。
济心看向他的腿,“丞相大人,你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南国的子民还殷切地等着你回去呢。”
“呵~~~!”青黛轻笑一声,“这已经是你第二次下逐客令了,看来我不走也不行了,但是……”
“至于你上次说借‘弑神’一用的事情,我回去好好地考虑了一下,这种东西太过狠毒,本就不该存于世,所以我决定将其妥善收藏,只要无人侵扰我孤城,我便绝不会主动将其拿出。”
“是吗?”青黛的眼睛眯缝成一条缝,紧紧看着她,毫不掩饰他的怀疑,“我看你不是不拿出来,是拿不出来了吧?”
济心一怔,心中紧张,面上却装出平静,“丞相此话何意?”
“如我猜得不错,两年前你用在我南国的那半瓶‘弑神’应该是孤城最后的存货,你孤城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
“哼,谁说没有了,虽然的确是没有多少,但保我孤城平安还是绰绰有余。再说了,我还有配方呢,想做多少弑神出来都可以!我想,这一点,你应该也是最清楚,‘方济寺’还是你提醒我去的呢。”
没错,那日方丈给她的玉牌,说是她娘留下之物,她拿回来研究了一番,从中找出了玉牌中隐藏的秘密,让她震惊的却是那秘密竟然是一串化学方程式。
这更加肯定了她对‘弑神’的猜测,‘弑神’便真的是一种生化武器。
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或许是某位穿越前辈带来的。
她不懂那些公式,所以,要做出来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做出来。
济心说着,便从怀里取出那块玉牌,将其用力一掰,玉牌断裂成两半,断痕平整,中间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取出来展开放到青黛的面前,“这就是配方,你若有兴趣,我可以给你抄录一份。”
就算他再聪明,那一串穿越时空而来的化学符号,他又怎么认得。
济心这么做,就是要让他死心,让他忌惮。
“我一个小小的女子,没有你们男人的大志向,什么江山,什么天下,我都不想要,我只要我孤城万世太平。”顿了顿,“就算你们外面战火连连,我孤城便是那世外桃源,我也向你保证,只要你们不来惹我,我绝不插手你们之间的战争。”
济心说话的语气很淡很轻,可是这清淡的语气下却是隐含了滂沱的气势,就连青黛都为之一怔。
良久才笑了笑,“愿望永远都是美好的,有些事情,城主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济心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转身便走,到得门口之时,回头,正好与青黛看着她的目光相接,她迎上他的目光,“对于我以前对你所做过的一切,我表示道歉。”那长枪的设计图便算是她的歉礼。
济心说得很真诚,没有半分敷衍,青黛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这一切本就与她无关。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青黛才默默地叹了一句,“你我,总会有再见的一天,他日,不在你孤城,却在我南国!”
两日后,青黛离开,那天济心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没有去送行,心里想着,他日不再相见,今日送不送行,也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