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恭敬的执起一盏勾嘴玉壶,仔细的将极品冻顶乌龙的茶叶放进玉壶的筛漏中,缓缓的注入热水,顺着壶嘴口升腾起袅袅的白雾缠绕着自空中飘去,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散在空气里,整间屋舍顿时溢满了乌龙茶的香气。
“母亲。”李枫双手把茶递给坐榻上的大夫人。
“今天晚上本来是大夫人主持晚宴的,现在却成了二夫人,要是不是大夫人……哪里能轮得到她。”大夫人身边一个站着一个年岁不小的侍婢,看起来十分的老成历练,穿戴打扮也不同一般的丫鬟。
她叫萍姑,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
“此言差矣,萍姑,人家怎么着也是尚书夫人。”大夫人自嘲的笑了笑。
“夫人,恕奴婢多嘴一句,当年先帝奖赏开国功臣,老爷属意举荐大爷,要不是大爷卧病在床,哪里能轮得到二爷做这个吏部尚书?”
大夫人笑了笑,硬生生的把眼底的恨意压下去,嘴角动了动:“那是咱们大爷没有当官的命。”
“夫人,您可能不这么想,大爷身体一直康健,怎的好端端的奖赏之时染了风寒,说不定就是二爷他们搞的鬼,您看看李莫汐那个丫头,小小的年纪就这般坏心眼,大夫人您可得提防着点。”
听到这里,大夫人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热水溅出来,打在手上,烫的她忍不住缩手,茶盏咕噜滚到地上。
萍姑吓得连忙拉过大夫人的手:“可烫着了?吉祥,还不赶紧来打扫一下。”
“不碍事。”大夫人摇摇头,眼睛露着凶光,死死的盯住摇曳不定的烛火。
“这死丫头害的我被禁足。”
李枫突然得意的笑了一笑:“娘亲可知道,今日李莫汐被毒蛇咬伤?差点小命难保。”
“知道。怎么?”大夫人侧过头看向李枫,只见李枫嘴角露着奸诈的笑,眉毛挑的高高的。
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你做的?”
“我早备下毒蛇,本来准备晚上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她的西厢阁的,谁知道半路遇上老夫人身边的崔姑姑请我去接磷郡王,我便将这一袋毒蛇扔在了后花园的竹园里,等办妥事回去再看时,发现当时袋子没有扎紧,蛇全跑出来了,我正发愁怎么办,就听见李莫汐受伤的消息。”
“大少爷真是有智谋!”萍姑暗暗的赞叹出声。
“也是她李莫汐活该,好好的非要往后院跑,不过这也省我的事了。”
“可还是没死。”大夫人冷冷的说了一句。
“当时磷郡王在她身边,听丫鬟说,磷郡王派人速请了王府里的神医来,才保住她的命。倒是便宜了她。”
李枫的脸上露出微微遗憾之色。
“这丫头命硬,怕是不好办。”萍姑不漏声色的把所有的窗子合上,又支开了丫头们。
现下屋里只剩下萍姑,李枫和大夫人。
“母亲,孩儿有一事不明。”
“你说。”
“母亲让孩儿去找青鸢,让她引诱与娄颖定下亲的侯峰仁,孩儿明白这是在唆丞相府和护国功臣沛国公府之间的矛盾,可,究竟为何呢?”
大夫人皱了皱眉。
没有立刻接话。
李枫又给大夫人从新拿了一个茶盏,注满茶水,双手递过去。
大夫人接过茶,缓缓的开口:“当年先帝破例奖赏咱们将军府护国有功,特地嘱咐了万万不可告诉他人特许将军举荐儿子为官一事,一来是怕搅得别人觉得先帝不公,二来也怕节外生枝。因此这举荐之人一定要是朝堂之上的威望之人。可你父亲偏偏在这时候染了风寒,眼看命数不保。皇恩又不能不要,于是你祖父便荐了你二叔。”
大夫人顿了顿,慢悠悠的咽了口茶:“这举荐之人便是,护国功臣沛国公。”
“难怪二叔跟沛国公的关系匪浅。”
“沛国公已老,大公子侯峰仁放荡不羁,又十分贪恋女色,难成大气候。若是沛国公跟丞相翻了脸,你二叔必定是跟沛国公站在一起的,而皇上初登基,正是需要巩固自己的皇位,一边是已经年老的开国功臣,一边是正当盛时的得力丞相。你说,皇上会怎么做?”
李枫点点头,由衷的发出一声感叹:“母亲真是厉害!儿子受教!”
大夫人继续说:“丞相面子挂不住,如何在文武百官面前立足?若是善茬也就罢了,兴许会上书说沛国公已老,劝他告老还乡。然而……”
大夫人话锋一转,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一圈:“沛国公下位,你二叔这个刑部尚书还能坐得稳吗?皇上不在意,丞相的眼里能容得下沙子吗?”
李枫长嘘一口气,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层深意。
“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母与丞相夫人的母亲私交甚好,若是你二叔丢了这尚书的位子,堂堂的将军府怎可后继无人,你祖父必然会着急让人举荐你父亲。如此一来……”
大夫人收住,不再继续说下去。
“儿子明白了。”
“坏就坏在这个死丫头身上,横插一脚……不然……”大夫人的保养甚好的脸上突然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看磷郡王对她挺是上心的。不如我们顺水推舟赶紧把这个丫头嫁出去得了。省的再坏我们的好事。”李枫玩弄着手里的茶盏,一脸的轻松。
“不行!她要是成了王妃,你二叔即使下来也便有了依靠,我要的是她们永世不得翻身!”
“母亲,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她就是再想管李家的事,也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您不是说什么是什么,现在关键是如何把二叔拉下来。”
大夫人迟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沉思着没有说话。
“大少爷说的有道理!她李莫汐要是嫁给了王爷就是王府的人,不可能再管咱们家的事,她就是有心也无力啊,而且一旦二爷下来,她就是着急死,也不可能有什么动作的。磷郡王总不能为了李莫汐和丞相过不去吧。况且李莫汐长得有几分姿色,万一皇上选秀看上这丫头,她要是进了宫,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萍姑意味深长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眯起眼睛:“你们俩说的有道理,可我就怕万一……”
“母亲,说白了李莫汐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又到了适嫁的年龄,青鸢的事或许只是碰巧,正如萍姑说的,万一李莫汐进了宫,我们可就更难办了。”
茶烟袅袅,清香扑鼻。
远处宴厅的丝竹声悠悠的传过来,冗长悠扬,美妙无比。
茶盏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就成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