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年10月十五适宜杀戮
徐州东海国祝其西北二十里
夏侯霸丧生的无名山,已经成为了曹军与被海军对峙的前线。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满是疮痍的徐州雪地上。
北海军快速反应部队的营房格外安静。只有袅袅青烟飘荡在上空。
五万健儿已经整装待发。
扩充了之后的快速反应部队,是黄巾军的精华所在。战阵熟练,单兵素质过硬,全军都识字,会一千以内的加减乘除和阿拉伯数字,熟读兵法和太平要术,是一支武装到灵魂的死忠部队。
干粮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命令,早已下达。
每个军官手里都握着一张抄纸,上述来自北海的命令——十月十五,辰时,破冰行动。
目标—,突破曹洪军前线,清扫祝其县城外围,协助设立救济点,派发粮食给难民。
目标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掩护后续部队和运粮车队的前进。
主要目标——包围祝其,围城打援,在野外与曹洪军主力展开决战,一举歼灭曹军东北前线的有生力量,为徐州难民北撤打通道路。
作为临时指挥所的帐篷内,如果外人到帐篷的情景,一定会吓一跳,作为主帅的赵云和副将马忠正静静地坐在角落上,一边咬着油条喝豆浆,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做准备,一边看着一群少年占据着中央的沙盘,高谈阔论地对军机指手画脚。
他们,是林荣嘉和贾诩亲自上课的军事学校参谋学院的学生。他们的职责是总结游骑兵回馈的情报,做出分析判断,然后制定作战计划提供主帅参考。这是他们的首战机会。而参谋处,以后也会是侦察兵,特别是游骑兵的升职通道。
参谋团内部讨论完毕之后,他们中为首的参谋长蒋琬,走了过来,向赵云马忠做起了简报:
“我们身处的无名山北麓,曹军控制了无名山南麓,无名山山势低矮,中间有个五十亩大小的山谷,山谷西南方高处有河水,五日前曾经被一群流民蓄水,水淹山谷,游骑兵传来消息,昨日发现曹军试图控制流民在河岸边留下的水坝,企图再次蓄水随时抵挡我军越过山谷,只是小河已结冰,双方再无大用。整个无名山方圆八里,为杂树林地地貌,树木稀疏,并不会给视野带来障碍,再往后,一直到二十里外的祝其,皆为平原,曹军将无险可守。”
“无名山对我军亦极为重要,北麓北边为城阳郡山地,我军后续部队大军移动不便,唯一便捷通道为无名山西麓边上的海岸,宽度不足一里,若丢失无名山,廖化将军的十万人马以及后勤部队连带运输救济粮的运粮车队将会无路可行,而过了无名山,整个徐州畅行无阻。我军唯有趁曹操军尚未反应过来,派出大部队前来围堵之前,清剿南麓的敌军防线打通道路,方可推行徐州攻略。一旦曹军在无名山一带集结超过十万人,我军进徐无望!”
“曹军优势在于熟悉地形,但是经过游骑兵的兄弟连日侦查,绘制地图,曹军的主场优势不再明显。”
“曹军在对面,九千人马,据山扎寨,基本上所有本来在周围警戒的斥候散兵都已经被集中在这里,根据游骑兵消息,祝其方面,昨日黄昏派出了一个别部司马,姓曹,名彰,带着八百号称虎豹骑的骑兵增强了无名山前线的防御,并接管八千散兵。”
“敌军为混合部队,现在已知情报显示,敌军有骑兵一千五百人,其中八百来自曹操的最强兵种——虎豹骑,其余为曹军骑兵斥候,战术习惯暂时不明,但是极有可能用于反冲锋。八千步兵有六千是配备短弓和吴钩的斥候,擅长小规模狭隘地形作战和奇袭,我军攻山之时战场狭隘,部队施展不开,对我军威胁较大,剩下两千人是长弓兵,没有刀盾和长枪兵。”
“曹彰,曹操大子,年约双十,行伍已有八年,自小得名师教导,弱冠之年便随曹操参与对天公将军的军事行动,久经战阵,个人战斗力按照北海军标准,综合实力为大将级,现任虎豹骑别部司马,并非纨绔子弟,不可小觑。”
“南麓以南五里,为曹军第二道防线,根据游骑兵的情报,曹洪布置了主将为夏侯渊的四万人马,全部为正规军,做好了南麓失手之后,与我斗阵的准备。”
“曹军精锐斥候已经被摆上正面前线,剩下的零星探子多为步卒,战力不强,无法对我军的散兵——游骑兵构成威胁,我军对战场外围的控制力和情报掌握占有绝对优势。”
“对面的曹军虽然是精锐,但是大部分来自探哨和散兵,百夫长以上的人马属于不同部队的斥候,曹彰将会指挥不灵,短期内南麓防线不会有大规模的变动或者反击行动。”
“参谋部根据战场特点,建议以黄巾力士散兵队形,两翼突袭,长枪兵与黄巾弓手正面佯攻,以守为攻,具体请将军定夺!”说罢,蒋琬稚嫩的身躯有模有样地抱拳一礼,低头道。
听罢他们条理分明的分析,赵云和马忠对视一眼,纷纷收起了因为年龄而来的轻视之心,齐齐放下早点,倏然起立。
赵云面露欣赏之色,但是久久无语,不知道如何称赞,毕竟这算是老大林荣嘉的关门弟子。
“好!确实为我等粗人分担了不少脑子活!”潘璋的表弟马忠,看到赵云无语,于是发话解围:“比兵法详细多了,就如此办如何?请白龙将军(赵云此时号称白龙)下令!”
“传门将韩当!”赵云也不废话,让他开口去称赞别人,除了勇猛啊诸如此类的词汇,别的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执行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本身就是一种对这帮小孩的认同。
果然,随着门外的卫兵应声而去,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压抑不住的自豪和愉快。
蒋琬高昂着稚气的脸,带着复杂的面色和兴奋而又不安地看着卫兵远去的背影,要跳起来欢呼的**死死地压在心里,同时面色又闪过三分落寞。
——是今天了!数个月长途跋涉,挨饿挨冻,混入北海,就是为了今天!父亲大人,追随水镜先生的机会,你竟然让给了我的表弟刘敏!休要怪我离家而去,我要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就算不是水镜先生的学生,我蒋琬,也会如朝阳般冉冉升起!这一战,我,不能败!
“末将韩当,拜见白龙将军,马忠将军!”
体形高大壮实,四肢修长的韩当进入了大帐,打断了蒋琬的沉思。
随着韩当到来,中军大帐已经从参谋会议改变成军事会议,蒋琬自觉带着一众参谋退到另一个角落,随时为军事会议提供情报。
“义公(韩当字),前面来坐!”赵云大马金刀坐在北海特有的凳子上(其他地方还是席地而坐),把地形图拍在桌子上:“我们正对面的山坡,地形狭隘,适合长枪兵作战,在山坡中间那块大石头下面,勉强可以使用战阵,这一次,我给你两个营一万长枪兵,外加一曲黄巾弓手五百人,能不能把曹军钉死在山坡上,为我和全义(马忠字)的两侧迂回攻击制造机会?”
韩当也不客气,尽管早就把地形图吃了个滚瓜烂熟,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结果了地形图,道:“白龙将军的意思,是要我去捅这个马蜂窝,然后布下枪阵与敌军在山腰周旋,这个人数完全足够,不过,既然要做出我军强攻的模样,光有黄金弓手还是有破绽的,希望能再给我点长弓手,尽管长弓手的抛射射不上去,但是样子算是做全了,给我个一千如何!”
(作者注:黄巾弓手是指之前黄巾军猎户出身的特色弓手,装备强弩,只擅长视线范围以内的中近距离精确直射,不擅长远距离抛射,而长弓手则是正规弓兵,以列阵抛射为作战方式。”
“参谋部,计算一下,再抽调一千长弓兵,我们大营的防御力量是否足够!”
赵云向蒋琬问道。
蒋琬数人低语了一会,然后向赵云道:“余下四千长弓兵,五千龙骑兵,对付突发情况外加救援队已经足够,调拨一千长弓兵对大营的防务并无影响!”
“好!本将再予以你一千长弓兵,快去准备!”赵云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爱将。
“诺!”韩当轰然领命而去。
无名山,南麓。
北海军比平时提早了一个时辰埋锅造饭,尽管挖的都是无烟灶,但是数量一多,加上雪夜黎明呈黑色,无烟灶的白色轻烟在这种背景色之下还是很显眼,早已把南麓这支斥候组成的防御部队惊动了。
曹彰绷着脸,站在南麓的山峰上,抱手而立,任凭寒风吹得披风乱飘。东面的朝霞已经隐隐出现,把海面映照得如同一个被长矛破开的胸膛。
对面北海军的营地人影幢幢,营地设置得紧密而无缝。如果有哪怕一台投石车,曹彰也自信,可以把对面打得狼奔豚突,奈何从祝其到这里这短短的二十里路,渗透了起码四千名北海军的游骑兵,破坏道路,袭击辎重部队,现在的后勤只能勉强保证粮食,连柴火都供应不了,只好自己去伐木烧成木炭,才坚持了下来。
曹彰有一种无力感,对峙的五天以来,双方尚未正式交手,夜战已经进行了十几次,对方似乎每个人都有斥候的夜视能力,普遍的夜盲症对面一个也没有,而且对方的一种叫黄巾弓手的弩兵射箭准确而歹毒,专门放暗箭,每次偷袭都是被暗箭活生生射了回来,雪地也不适合火攻,迂回攻击也次次都被游骑兵发现,而自己派出斥候去侦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对方的游骑兵实在太厉害,对面简直就是个大刺猬,看得见,吃不下。
无名山北麓后方六十里外,一支衣衫偻烂难民的队伍正由游骑兵护送着沿着海边往北撤离。
这是游骑兵第一天救下的四万难民,女性和孩子多达三万,剩下的男丁个个带伤,躺在牛车上,路上陆陆续续因为伤重死了不少,这一切都在诉说着,这些女人活下来是多么地惨烈。因为尸体要就地掩埋,不能占用牛车的资源,女人们不乐意,就抱着或背着自己男人的尸体,拉着小孩,一脸麻木地往前跋涉,完全没有吃饭休息的概念,队伍停下就立刻躺在地上抱着尸体不愿动弹,食物送来,接过来就嚼,给水就喝,不给就不喝,甚至不少女人要解手直接就地解决,全然不顾游骑兵就在边上,队伍开拔了就爬起来,抱起男人的尸体就走。
潘璋憋着苦瓜脸骑在马背上,抬头看着天,这家伙实在看不下去了:“今天第五天了,才走出六十里,还有多久能到四夫人(韩黛)那?老子可不会安慰人,在这样下去,咱一通折腾,也就是让北海就多了三万个疯女人......”
还没等他发完牢骚,前面的游骑兵跑过来了:“老大,前方遇到了遇到了四夫人的蝴蝶骑,我们总算可以交班了!”
“别胡说八道!”潘璋眼珠子一瞪:“都他妈文雅点,你****,老子贵为游骑兵校尉,是斯文人,叫我文珪将军,知道不!”
游骑兵:“是……老大。”
……
在晨曦微露中,那个带头救人的少年,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牛车上,牛车边上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女人很高,金色的头发,似乎是书中提到过的胡人,另一个是自己的爱妻尹氏,少年伸出手,尹氏一声惊呼,连滚带爬爬上了牛车,紧紧地抱着少年:“夫君!你醒了,呜呜……”
“好好照顾他吧,他是一个英雄!”那个胡女声音爽朗,汉语似乎说得特别好,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走开了。
“谢谢四夫人!”尹氏跪在牛车上一拜。
林荣嘉的四夫人韩黛,看过那个在北海已经成为传奇人物的少年之后,站在一辆牛车上,居高临下指挥女骑兵分发白色的纸船,纸船上面还插着一根蜡烛。
这些女骑兵穿着全套胸甲骑兵的盔甲,背后交叉背着两捆投枪,看上去如同蝴蝶那对称的翅膀,所以被称呼为蝴蝶骑。
“徐州的姐妹们,心碎了日子还要过下去的!这里风景不错,尸体葬在这里景色也不错,人走了嘛,常常回来看看就好,不要背着尸体一辈子,你们的夫君在天之灵也不会开心的!别忘了,他们拼了命让你们活下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就这样颓废的!”韩黛的声音抑扬顿挫,在这个安静得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的死寂中分外清晰:“大家点燃蜡烛,寄托哀思,有什么话要说的,就让纸船带过去,而以后,我们要好好活!连带他们那一份,都要活好来!”
随着火折子传开,一艘接着一艘的小纸船,带着蜡烛和女人们曾经的幸福,随着波浪轻轻荡漾,向着未知的远方飘去。
岸上,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夫君,今生无缘,来生,媚儿还是你的新娘!”
“我会带好我们的孩子,你放心去吧……”
“郑大狗!娘希匹!你死得好勇敢!老娘下辈子再也不说你不是男人啦……”
……
当第一丝刺眼的阳光出现在海面上,破冰行动的执行时间已经来到。
韩当站在他的一万士兵面前,面朝敌阵,做出最后的动员。
“他们,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却污蔑我们为贼!”
“他们!自诩为正人君子,却干出屠城这种罄竹难书的千古恶事!”
“北海的战士们!大汉的勇士们!我韩当,今日有幸与尔等并肩作战!用我们的如火热血,去为这个冰冷的乱世,留下最后一丝温暖吧!徐州,今夜不再哭泣!”
“若君不愿死!”
军士齐声大吼:“那就别出生!”